一瞬间,何静淑的脸上现出一点慌乱来。就算再笨,她也知道事有蹊跷了,更何况,她还是有那么一点小聪明的。
眼见粗使丫头越走越远,她忍着内心巨大的疑团,将小纸片紧紧地攥在了手心,低着头匆匆地回到了住处。
有些手抖地打开,里头写着的内容却极其简单。对方没有任何透露身份的意思,也没有任何花言巧语,只告诉她,想要除去苏巧儿,就想法子让她出府,并且一定不能和萧北炎一道。
“这种事……谁会信?当我傻吗?”何静淑将纸条一团,呼吸有些急,心烦意乱地在房中踱了两步。
顿了一顿之后,又忍不住重新打开,仔细地将那潦草的字迹看了两遍。内心忽地升起一点点希望来:万一,是真的呢……
这念头一起来,就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如果没有苏巧儿,如果没有这个可恶的女人……如果没有这个占据了王爷表哥所有心神的女人!
那么,王爷表哥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靖王爷,骄傲、锋锐而淡漠,目光不会为任何人驻留,绝不会像现在这般,被一个狐媚子迷得神魂颠倒。而她,只要留得够久,也总归会有希望。
绝不会像现在这般,自己越来越被边缘化,何静淑甚至隐隐能感觉到,自己一家被请出靖王府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这可要他们如何是好?
虽然是打着兄弟要科考的名义住进来的,但在自己本家,谁不知道何家宝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春闱不过是一层心照不宣的遮羞布,母亲的目标,从来都是让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
何静淑也明白,她一只脚踏进靖王府的那一刻起,便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还让她回本家后如何做人?
面对一张小小的纸片,何静淑心乱如麻,面色时而苍白时而转红,表情一时坚决一时犹豫。
苏巧儿,这三个字简直是她的魔障。
她从没见过如此软硬不吃、言行大胆的女子。她试过挤兑人,也试过拉拢人,可明明应该是出身无比卑微的苏巧儿,却愣生生将她整个堵了回来,一点情面都不留。
何静淑对她是又恨又怕,完全无从下手。
而现在,有人说,他可以帮忙除掉苏巧儿。
何姨妈新近在京城认识了几个阔太太,拜访了一圈回来,只听小丫头说小姐把自己关在闺房中半日了,不许任何人打扰,不由地有些奇怪。
上去敲敲门:“静淑?静淑?怎的青天白日的,把门关的这么严实?”
敲了一会儿,不见什么动静,何姨妈正有些着急,都要找人破门而入时,却听吱呀一声,房门从里头打开了。
也不知这半日何静淑都在里头做了些什么,她面色有些苍白,眼睛却是亮得吓人:“娘。”
何姨妈冷不丁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拍拍胸口,这才道:“怎么了这是?这小脸白的哟,不会是病了吧?”
“多谢娘关心,女儿无事。”何静淑冷冷淡淡的说完,又要退回房中。
何姨妈有些牙疼似地一龇牙:“不是我说,女儿呀,怎么觉着你吧,近日里越来越难处了呢?整日里闷着有什么好的?有这闲待着的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跟那姓苏的丫头好好处处呢!怎么样,今儿个有去找她吗?我可是听说了,靖王爷啊,最近天天跟她黏在一起……”
眼见何静淑的脸色愈发冷淡,何姨妈叹口气,倒有些苦口婆心般地劝了起来:“我说,你也别太傲气,咱们原来是瞧不上人家,小小商户女出身,据说之前还是那些臭烘烘的灾民的女儿,一路流落到京城,这路上啊……啧啧。可谁叫靖王爷看上了她呢?咱们可不就得适时地低一低头么?在你那王爷表哥的眼里啊,咱们这些打秋风的远亲,估摸着与那商户女大概也没太大分别……”
“现在这形势啊,是人家吃肉,咱们只有围着转,才能喝点肉汤……要不然,连口粥汤都没有,日子可不就彻底玩完啰?”何姨妈倒挺想得开。
何静淑闷声不言,砰地将门关上了。
隔着房门只听何姨妈对身边的老妈妈叹气:“这倔脾气……你们瞧瞧,还听不得半句不好了,唉,这操心的我哟……”
何静淑的眼眶再次有些红了,但她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这种情况……这种情况,让她如何有选择的余地?
母亲心心念念让自己搭上靖王爷,就算没脸没皮也要贴着。可她根本不明白,有苏巧儿在,自己再怎么献殷勤,也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更何况,她是真的不甘心……
她自诩美貌,也自诩有才,琴棋书画女红样样俱会,那穷苦人家出身的苏巧儿会吗?她打听了许久,也只知道萧北炎爱吃她做的菜罢了——那自己也是下得了厨房的。
凭什么就是苏巧儿了?
想到苏巧儿那活泼恣意的模样,何静淑内心一阵刺痛,她有什么好?不就是仗着表哥喜欢吗?
明明是她先来的府中!
又是难受又是酸楚地想完这些,要不要按照纸条上的做,就再明白不过了。
何静淑反复地看字条,发现那初看觉得太过儿戏和含糊的要求,其实再妙不过。
对方只有两个要求,让苏巧儿出府,支开萧北炎。具体什么时间,如何操作,没有任何干涉。这也就意味着,何静淑拥有极大的自由度。
不必担心这个局是针对萧北炎的,因为对方不会提前知道何静淑将如何支走萧北炎。也不必担心万一事情失败,何静淑自己会卷进去,因为她手上统共只有这么一张纸条,只要放在灯火上一烧,就清清白白,再无半点痕迹。
实在是不能再妙。
也就是说,万一事情成了,那自己在靖王府最大的障碍——苏巧儿,就会消失。万一失败,也没有任何损失。
何静淑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快,终于,脸上现出了一个几近疯狂的笑:“苏巧儿,你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