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依然不承认这场夺嫡纷争他们已经完败。可是紫蝶已经看得非常清楚，眼下不过是困兽之斗罢啦，已经无力回天。身旁坐着的胤禟晃了下她的胳膊，轻声道：“小蝶，你怎么了？一上车就开始愣神。身子不舒服吃药了吗？”
紫蝶点了下头：“胤禟，我想……”还是开不了口。胤禟望着她，问道：“你想说什么？今儿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紫蝶望着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马车到了廉亲王府，二人下了马车直入书房，只见胤禩、胤?已经在等着了。
四人都坐了下来。胤?先开了口：“青海那边传来了好消息！我们的抚远大将军年羹尧初到西宁，大军尚未全部集结，就被罗卜藏丹津得知，于是率军偷袭，直取西宁。年羹尧损兵折将，吃了个大败仗。等他集结十几万大军再去准备找对方决战时，罗卜藏丹津的主力已经消失在了茫茫荒漠里。现在双方已经形成了对耗之势，年羹尧的大军每天都在荒漠里四处寻找叛军主力，可就是找不着。我听说急得这位年大将军隔几日就要杀人。”
胤禩接过他的话头，继续道：“这个年羹尧是个汉人，当时接任抚远大将军一职时，朝中就掀起了轩然大波，遭到了满族官员的强烈不满。是老四一力弹压他才能够走马上任的。如今刚刚到了青海就吃了败仗，朝中的满族官员们已经在酝酿一场倒年的风波，准备集众人之力将年羹尧拉下马来。而且十几万大军在茫茫荒漠之中，每日的军需耗费极大。我昨儿去了趟户部，发现户部马上就要被掏空了。你们想想，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西北的战事就有崩盘的可能。到时候他老四的皇位还能坐得稳吗？”
“真是大快人心！”胤?不禁站了起来，拍了下掌道，“但是我看雍正皇帝对这一切好像视若无睹，依旧在搞他的那一套新政，什么‘摊丁入亩’、‘官绅一体当差纳粮’，遭到了朝中文武百官的集体反对。可是他依然乾纲独断，强硬地推行新政。再这么干下去，我看他的雍正王朝也离完蛋不远啦！”
胤禟沉吟了一阵，说道：“十弟这话说得不对，老四对青海的战事是非常关心的。他很清楚，如果年羹尧这一仗迟迟打不赢，不单单是西北的战局要崩盘，国库也会跟着垮掉的。他之所以在继续推行自己的新政，那是因为这二者联系非常紧密。你比如拿这个‘官绅一体当差纳粮’来说吧，过去朝廷收税，只到老百姓家，官绅除外。老百姓还要当差，即服兵役和徭役，官绅属于统治阶级，不当差不交税。而新政就是让他们也交税当差，当然不是真要他们服兵役和徭役，可用银两兑买。但由于触及官绅利益，因此实行起来有较大难度。而官僚士大夫的这种暂时的利益牺牲就是为了迅速充实国库。国库一旦充实起来，老四的腰杆子就硬了。年羹尧才可以带着他那十几万大军在青海与叛军继续周旋。”
紫蝶听着三人对眼下朝局的分析，表面上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内心里却有些漫不经心。大势已去现在还纠结这些细枝末节有意义吗？就连十四皇子的十五万大军说收回都收回了，昔日威风赫赫的大将军王现在却被禁锢于遵化景陵。就像一只海东青被捆住了一双翱翔的翅膀，再也无法展翅飞翔了。
最近一段时间紫蝶思考了许多，胜败已分，不如承认失败的事实，谨言慎行，免得让新帝又抓住把柄找机会发难。可是看着三人皆是一副战斗到底的架势，她的这些话又怎么说得出口呢？
桌案后面的胤禩沉声道：“我看当下我们分两个方面来实施。第一方面是让我们的眼线继续监视西北的年大将军，搜集他的罪证。我听说这位年大将军挥金如土，每顿饭都要八十来个菜，而且所有食材都是快马运过去的。吃个白菜都要吃里面最嫩的白菜心。而且更有趣的是，晚上就寝还要翻牌子。在西北一带到处征集美人供他玩乐。等我们的眼线拿到年大将军贪赃枉法的铁证后，然后交给朝中的那些‘倒年’的大臣们。剩下的事就不用我们操心了。只要年羹尧一倒下，西北的战局必定崩盘。”
胤?赞道：“乖乖！这个年大将军还真是了得！睡觉都要翻牌子，真应该让他的主子知道，保管他会气个半死。八哥，你再说另一方面。”胤禩起身走到了二人中间，续道：“现在新政‘官绅一体当差纳粮’并没有全国铺开，而是在两江作为试点。但两江是国家的赋税种地，如果新政不能及时有效的实施，必然会引起动乱。这样连带着势必影响朝廷的税收。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暗中鼓动两江的官僚士大夫群体，让他们全面抵制新政。让新政胎死腹中，在两江推广不下去。到时候内忧外患一起来，我看他老四怎么办！”
“高明！”胤禟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八哥！臣弟就是佩服你这种不屈不挠的性子，到什么时候都永不认输。”胤禩面有得色，忽而想起了紫蝶似的，望着她道：“紫蝶姑娘，今儿怎么没听你说话呀？”
紫蝶正要张口，胤禟抢先道：“小蝶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早知道不叫她过来了。”胤禩“哦”了一声，道：“那要赶紧让大夫瞧瞧。被耽误了。”紫蝶道：“多谢王爷关怀。我已经瞧过了，服了药。过几日就没事了。”
三人越说情绪越高涨，紫蝶却听得心不在焉，丝毫不感兴趣。胤禩叮嘱道：“你们切记，做这些事要不着痕迹，千万不能打着八爷党的旗号。老四可一直都在盯着我们，不能给他找到打击我们的由头。还有，我最近准备找个由头去遵化一趟，见见十四弟，让他重新燃起斗志。联络他过去军中的心腹故旧。总之一句话：我们同四爷党的战斗远远还没有结束，我们现在就是要拧成一股绳，继续同四爷党斗下去。”
胤?猛地用拳头捶了下茶几，震得上面放着的两个茶碗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信誓旦旦地道：“对！别看他老四坐上了皇位，只要我们找准时机，照样能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一句话把剩余二人高涨的情绪彻底点燃了，发出了旗开得胜般的笑声，仿佛已经胜券在握了似的。紫蝶依旧坐在一隅，不发一言，心道：“局面真的还能翻盘么？”内心里发出了一声无可奈何花落去般的长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