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无尽心里清楚，自己不愿用牵引命魂的法子来控制眼前的少年，那样做太过于阴损，对这少年也会有极大的伤害。
所以，他宁愿采用谈一桩交易的方式，来与这少年达成一种共识。
少年眼下的处境十分凶险，他的身体、经脉、池壁都过于脆弱，稍有一丁儿点差错，哪怕是心绪的波动，都极有可能会使他一命呜呼。若真是到了那一步，自己也便烟消云散了，何谈什么未了的心愿。
所以，只能谆谆善诱。
连离心里也清楚，若是这老鬼真的赖在自己的身体里，自己其实没有任何办法。
更何况，若是被他扰乱了心智，这个身体还能不能算作是自己的还未可知。
在这桩交易面前，自己除了以死相挟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好办法。
“交易便是——我保你的性命，你助我完成心愿。”曲无尽道。
“哼——”连离鼻孔出气，道：“这算什么交易？就算是迦凤先生，也开不出这样的条件。”
“迦凤先生，那是谁？”
“我原本以为，迦凤先生是我见过的最无耻的人，直到见了你之后，才觉得他不过尔尔。”
“何出此言？”
“保住我的性命，原本就是你自保的手段，如何就成了交易的条件了？”
曲无尽笑道：“你不怕死？”
“我当然怕死，但怕我死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你也怕我死，不是吗？”
曲无尽尬然，道：“也罢，既然如此，彰显诚意起见，除了保住你的性命之外，我额外再传授你一套《先元经脉图》的功法，如何？”
“《先元经脉图》？”
“《先元经脉图》乃是筑基期必修的经典，眼下正合你用。为今之计，应以存心养性，稳定火元气为重。《先元经脉图》可助你运行气脉、固本培元。”
连离眉头一皱，道：“如此说来，这《先元经脉图》还是为了保住我的性命。”
“……”
“既然你如此没有诚意，这交易不做也罢，我也不要听你什么未了的心愿。”连离道。
“你想怎样？”曲无尽颇为无奈，眼前这少年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精明一些。
“我倒有个法子，你助我成为大术师，我则助你完成心愿。”连离道。
曲无尽闻言倒吸一口凉气，道：“小子，你的心也太黑了些。”
曲无尽顿了顿，又道：“方才那一道雷电，虽留下了覆灯火种，但若要长成莲花瓣的模样，还需要九次破阶，其中难度甚巨，成与不成，也极难料定。”
“咳！”连离清咳一声，道：“我大概没听错，你是说——要成为术师，便要结出火丹，而结出火丹则需要六瓣莲花，每瓣莲花则需要九次破阶，是也不是？”
“大抵如此！”
“那每次破阶又需要多久？”
“世间修炼的法子有千万种，每个人方法不同、天分不同、勤勉程度不同，破阶时间也自然不同。”
“都有哪些法子？”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引气筑基，丹池脆弱，何谈破阶。至于炼气生莲，也只有待筑基成功之后，再行思虑。他日若有机缘，自然会知道法门。”
“引气筑基，便是修炼《先元经脉图》？”
“《先元经脉图》只是固本培元，并不能直接筑基，可即便如此，那也难练得很，天下修炼者众，筑基成功者千人之一二而已，绝非易事。”
“……”
“实不相瞒，我既无法助你成为术师，也无法保证你筑基成功。只因这个过程中的每一步，都需要艰苦卓绝的修炼，即便是机缘再妙，也没人能够轻易得到一身修为。”
“……”
“如今你提出此等条件，是小看了天下修行者所付出的努力，他们夙夜匪懈地修炼，也只极少人能够筑基成功，更不用说成为术师了。”曲无尽愈发严厉起来：“若是你执意如此，也未免太过于贪心了，我们这交易不做也罢。”
“不做？你不要完成未了的心愿了？”连离感到事情有些严重，他太想成为一名大术师了，原本以为曲无尽神通广大，这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未料到竟触怒了他，心中倒有些追悔。
“心愿当然是要完成的，不过换个法子而已。”
“什么法子？”连离颤声道，语气中有些惊惧。
“我曾几次扰你心智，你是知道的。初入丹池之时，因我心神过于激荡，未加以收敛，竟而让你感受到我的执念；而后，在你受刑之时，又因你意识模糊，而让我的念头渗入到你的识海之中；再后来，我有意在你的识海之中渗入了抱元守一的心法。”曲无尽一一道来。
“我能感受得到。”
“我说这些，是要告诉你，若是有必要，我可以轻易控制你的心智，不必要费这般口舌与你做交易。”
“你想怎样？”
连离语气中的惊惧更明显了，害怕的事情终于变成了现实，交易的主动权在连离手中停留了片刻，便又回到对方手里。
“我之所以不愿那样做，是因为那样太过于阴损，不符合我的一贯作风罢了。”曲无尽淡然道。
“胡吹大气，无故跑进别人的体内便不算阴损吗？”连离暗自嘀咕，未敢说出声来。
“但如果有必要，我还是会那样做。”曲无尽又道。
连离心中害怕，面上却不肯示弱，他一字一顿地道：“在那之前，我一定会自我了断。”
曲无尽冷笑，道：“何必两败俱伤？”
连离眼珠儿一转，讪讪笑道：“也罢，既然你这也没有办法，那也不能保证，我就换个条件吧。”
曲无尽笑道：“孺子可教。我权且当作你对术士一无所知，所以才会提出那样无理的要求，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再说。”
连离心道：“可教你个老乌龟。”
口中却道：“我要你再也不要扰乱我的心智，否则，我便以死相谢。”
若说他方才有些轻佻的话，此时的连离又恢复了毅然决然的模样，听得出来，这的确是他的底线。
“好！我不会再扰你心智，心愿完成之后，我自会离开这里，不再纠缠于你。这世上，没有什么好留恋了。”曲无尽的言语中满是萧索之意。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那你是否可以透露，你那未了的心愿到底是什么？”
“你知道的，受人之托，我要找到最后的金刚方士，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他。”
连离回想起来了，在饶山时，自己的识海中确实冒出过这个念头。
他若有所思，又问道：“他长什么样？在什么地方？”
曲无尽摇了摇头，悠悠道：“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那个人说，在留仙大会那一天，最后的金刚方士会出现在亥州留仙台。”
“留仙大会、留仙台……”连离喃喃地重复着曲无尽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