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明白过来要发生什么事情,忽然间感到四周亮了起来,这银亮的光辉正是来自头顶上方,她猛地醒悟到这正是方才从林间缝隙撒落下来的光芒,仰头望去,却见高空中竟悬着一颗远看像拳头般大的,闪耀着圆润柔和的银辉的“明珠”。
正自诧异间,银辉却越来越亮了,四周的景致渐渐地不再那么灰暗不清,而变得清晰可见,这银辉不断向四周延伸,使得目光所及之处尽皆如白昼一般。在银辉之下,这片林子的轮廓也已清楚得多了,红芒却已向上延伸开去,既而和那颗悬在空中的“明珠”的光辉融和在一起。
她正等着看接下来的情形会是怎样的,眼前忽然变成一片黑暗,放射出如白昼般光辉的“明珠”不见了,连环绕在林子四周的红芒也已消失了。
她像瞎子一样站在漆黑的世界里,只要微弱的残月之光,让四周景致的轮廓勉强能分辨出来,一股无法遏制的空虚感席卷而来,她猛地吓了一跳,刚要叫出声来,声音却卡在喉咙里面了。
“啊!”一听到自己微弱的声音,她才清醒过来,这才发现她正被绑住了手脚,连嘴巴也堵上了,刚才的情景不过是一场迷梦而已,想必是她总盼着有人来救她,所以才会做出这种怪梦吧,但是那颗发出耀眼的光芒的“明珠”又是怎么回事呢?她可没见过那种东西,而且那东西又怎么会跟剑主扯在一起呢?
她定定神,回忆着梦中情景,突然想到,她是被一阵呼唤引过去的,而那呼唤,虽然有些陌生,但是叫“陆姑娘”的人一定是跟她认识的才对,这又会是谁呢?
与此同时,又是一夜未眠的林雪也看到了在空中浮荡的同样的幻影,一直到银辉和红芒一齐消失后,她仍然迷惑不解地独自一人回味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当莫独说起他和啸天一起出生入死的情景时,就连司马烈和陆先机这样的老江湖都不得不惊叹不已,啸天的确不像是凭借武功助他逃离囹圄之灾的,但他所做之事却是武林高手也未必能做到的,真有如神助一般。
司马烈若有所思地道:“看起来啸天的确像是在隐瞒着什么,不然的话,何以不光明正大地展示自己的能耐呢?若不是赶上这危急时刻的话……”说到这儿忽而想起一个问题来,便道:“莫兄,啸天是你的亲信找去助你出狱的吗?他在武林中无藉藉之名,你就那么相信他能助你一臂之力?”
莫独呵呵笑道:“其实啸天会来狱中,完全是误打误撞的,他被我兄弟带到狱中时,我的亲信才告诉我可以相信此人,总算没有所托非人啊!不过我所到之处所听到的却都是关于他平庸无能的诸多传闻,即便有些光彩的那也不过是,沾了西门庄主和陆兄宝贝千金的光而已,既然这样,我想也没必要提起这些没人相信之事,而且啸天也不会别人会否注意到他。”
陆先机捋着胡须,略略点头道:“看来我也是看走眼了。”既而又道:“却不知若他在这里的话,能否想到什么法子救清儿脱困呢?”
杜鲁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梦中的情景,总觉得这梦境分明就是即将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她转头望了望四周,那些人都安静地守在附近林中,他们并没有将她关在什么封闭的地方,把守的人也只有几个,可见是绝没想到她可能会从他们手中逃脱掉,这是难得的可以利用的机会。
杜鲁屏住呼吸,开始用力地挣脱捆缚在身上的绳子,但只是尝试了一会儿之后便垂头丧气地放弃了,在梦中时,身上的绳子是自己解开的,但凭她自己根本就是没法挣脱的,不得不承认,这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美梦而已。
正自懊恼不已,不该鲁莽行事的时候,忽然间眼前一亮,像是有一道微弱的光芒在视野之中闪耀。
定睛一看,却是一缕从空中飘散下来的如轻烟般的红气,飘飘扬扬地降落到她身上。
她只感到一股奇异的力量正缓缓贯注到身上,原本被捆缚得没有一丝力气的手脚,此时竟充满了力量,她试着再次挣脱时,却发现只稍稍一用劲,手上粗粗的麻绳便开始松动起来了,那一刻,激动得心跳都不停加速。忙深吸一口气,再一用劲,麻绳便如软泥般不堪一击地松开了老大一个口子,发出微微的“哧哧”声。
她缓缓地使劲挣开,尽量不发出声响,等到手腕能灵活转动时,她便将双手从绳圈中拔了出来,正要解开捆在脚上的绳子时,心中一动,便干脆双腿用力一挣,并没有费多大力气便挣开了一道口子,随即将绳圈从脚上除掉了。
慢慢站起身来打量了一眼四周,守在林中的那些人还没察觉到她已松开了绳索,但是他们围在她四周,想从他们身边悄无声息地走开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更何况她对这里的情景根本就不熟悉,乱闯怕也是闯不出去的。
正期待着梦中所听到的指引方向的声音时,那股奇异的力量却陡然从身上离去,化作一缕轻烟逶迤飘去。杜鲁疑虑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跟在这轻烟后面,她平日里虽然受不得半点委屈,但在关键时刻却能管住自己的大小姐脾气,冷静行事。
她轻手轻脚地跟在轻烟的后面,脚下的草地没发出什么声响,然而打量四周时,却猛然瞥见左右两边各有一个黑影伫立在那儿,便紧紧地屏住呼吸,往前迈出一步必先弄清楚会否有障碍,庆幸的是连一棵挡路的树也没撞到。
往前小心走出十来步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这两个黑影所把守的这个缺口很是开阔,几乎没有什么遮拦的,只要武功稍好一些的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冲过去了,他们本该会加派人手把守才是,然而看这样子,像是压根就没想过会有人来救走她。
她注意倾听着身后的情形,不想却听到了阵阵微弱的鼾声,不由得一愣,扭头望去,借着微弱的光线果见这二人背靠着树干,垂着脑袋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然而时不我待,杜鲁已没时间弄清楚他们搞什么名堂了,只管跟在林间飘荡的那缕轻烟后面,迈着轻盈的步履往前行进。
离看押的地方已越来越远了,她已遏制不住激动之情,渐渐狂奔起来,一路上倒也没遇到追击,但也一直没听到梦中那个声音,正慌不择路地横冲直撞时,却见那缕始终在前方飘摇的红色的轻烟忽然一闪即逝,消失了。
惶恐之际,便加速朝前奔去,然而奔到中途却又停住了,此时她已奔出了身处的林子的尽头,在前方那片空旷的地带对面,果然有一片被红色的雾气所笼罩的不小的林子,如此说来,梦中那个声音果真是要将她引到此处了?
一想到啸天和那剑主的亲密关系,以及梦中那像极了啸天的口吻的呼唤,便仿佛真地见到啸天就在前面那片林子里等着她似的。
多日来萦绕在心头,却又差点被陆府的重担压得,快要失去容身之地的痴念,已无可遏制地发作了,心跳没来由地加速起来,她一边飞奔而去,一边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奇大哥!奇大哥——”
大概跑出数十步远时,忽听身后传来密集且迅捷的脚步声,她这才清醒过来,她还没有完全脱离险境,好不容易脱离魔爪,转瞬间便有可能因她的鲁莽将一切都打破了。
她转过身去侧耳听了下身后的动静,便又加速狂奔起来。
当她再次扭头望往身后时,几条黑影居然霎时间便能依稀见到身影了。
她一咬牙,使足劲往前冲刺,跑到后来,脚下便有些轻飘飘的,提不起力量,先前还可以仗着一点轻功底子跟那些人耗一阵子,但现在却只能拼力气了,然而夜色下明明就在眼前的目的地,却突然间变得那么遥远。
身后夹杂着疾风的脚步声听起来越来越近了,杜鲁所感到的压迫感也越来越浓烈了,体力已渐渐快接近透支了,仿佛要迈向死亡一般,然而那片林子却还在百步之外,似乎永远也不可能到达了。
她并不畏惧死亡,然而生的希望很是遥远,而死亡却极其迫近的感觉却能极尽所能地将人的意志挖空,生与死都已变成了挣扎在极限中的幻觉。
她迈着两条软绵绵的腿一步一步往前跨步,身后的疾风越来越近了,而前方的那片林子仍旧在前方。突然间,她不想再抗争了,她一开始便已知道那些人抓她并不会拿她怎么样,而是要用她来威胁陆府,因而陆府也有时间来救她,并不一定要独自一人和这些面目诡异的人斗智斗力。
突然间,脚下一块矮树丛绊了她一下,稍一停留,身后的疾风便已接近后背了。她顿感呼吸停止,心口猛地往下一沉。刹那间她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鼓作气跨出老远,如清风般在地面和半空中上下沉浮,足底踏在空处的感觉让她明白了,她的轻功奇迹般地使出来了。
几个起伏之后,她还来不及思索身在何处,便感觉正置身于一片红色的雾气笼罩的世界里,她竟冲进了林子里,转身望去,大约相距三十来步的地方,几条黑影正往这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