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酒珊娘所料的那样,酒珊娘被带到了牢房里,这牢房却是特意收拾过的,左右也没有关着其他人,显然是特意为酒珊娘准备的。
狱卒看着酒珊娘进去,锁了门之后摇头晃脑地道,“这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就是坐牢也坐得比旁人舒服,这世道果然是不公的呀!”
在监狱里头,狱卒自然是见过这世界上最残忍和最无情的事情,在这里除了那些真正有罪的人,更多的却是无辜之人怎么也出不去,而有权有势的人却是得意洋洋地甩袖离去。他们即使是犯了事,最后也会平安无事的。而更多的时候,那些犯了事的,连牢房都没有进来过。
酒珊娘自然不知道狱卒心里在想什么。
牢房里光线很暗,只有最上面有一个出口,小小的,是个扁扁的长方形的形状,上面还用铁丝网拦着,阳光从那里照射进来,落在监狱的地面上,形成一片片的圆圆的光斑。
或许是提前打扫过的,牢房还算是干净,也算是干燥着,比酒珊娘想象中的要来得好很多了。
不管这个巡抚大人心里是怎么打算的,但是从他目前愿意善待酒珊娘来看,可见这件事情其实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就算是为了面子,为了不被人说道,除非是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不然巡抚大人也不会判她有罪的。
只是,酒珊娘更关心的是,到底是谁要杀酒幽幽父女呢?而且是下毒呢?
还有昨日她去八五胡同虽然没有刻意遮掩行踪,但是应该也没有什么人注意才是?怎么会一天不到,就传得沸沸扬扬的呢?所有人都知道她去过八五胡同不说,甚至还都一起怀疑酒珊娘是那个害人的真凶呢?
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就算是害人,又如何会亲自上门呢?难道是傻了吗?
可是就是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那些蠢笨的人却是不相信的,他们总是自以为是得很。
不说那些自以为是的糊涂百姓们,那么谣言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呢?又是谁发现了酒幽幽父女中毒的事情呢?
或许那个放出谣言的人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呢?
可是自己到底是得罪了谁?酒珊娘虽然娇蛮了一点,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若说交好得没有几个,但如果说交恶的话,也就只有因为两家龌蹉,所以酒珊娘和巡府的女儿有点不和,但是那姑娘早就嫁人了,如今根本就不在金陵城;另外一个就是督抚的女儿了,那人总喜欢众星拱月的,但是好几次却是被酒珊娘给抢去了风头,于是遇见了酒珊娘总是要引言怪气地说些别有深意的话的。
酒珊娘又不是有病,人家不喜欢你还上赶着黏糊上去了。
因此两人关系不好也是圈子里众所周知的事情。
只是再如何关系不好,也不过是平日里不说话而已,真正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却是没有的。
“注意酒幽幽....”
就在这时,酒珊娘的脑子里不期然的响起了郑赟说得那句话。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
“莫非大伯是酒幽幽杀的,所以酒幽幽才能没事?”酒珊娘似乎被自己的猜测给吓到了,愣愣地站在那里。就是脑海里也不知道该怎么运转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在心里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酒幽幽就算是再坏,也没有必要杀了自己的父亲啊!
可是心里又有另外一道声音说道,怎么不可能,如果不是酒幽幽的话,又如何说明她父亲死了,她却是没有死的呢?难道下毒的人还会分不同的剂量不成?
何况酒珊娘她大伯要是死了,酒幽幽就成了一个孤儿了,那样子的话,酒大人就算是不喜欢这个侄女,也只能收留她了,不然赶走她的话,岂不是让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骂他吗?
若是被御史发现了,一个奏章上去,一个品德不修,就能够让酒大人丢了脑袋上的乌纱帽,甚至发配边疆都有可能的。
这么一想,似乎是合情合理的。
不过这一切也不过就是酒珊娘的猜想而已,总不能凭着自己的猜测定罪的。
可是,如果真的是酒幽幽做的呢?人心真的有那么可怕的吗?
这边,酒珊娘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她连最坏的结局都想到了,也就不害怕了。
而另外一边的酒府,酒大人却迎来了难得的稀客——巡抚大人。
巡抚大人如今已经快要五十岁知天命的年纪了,但是却保养得很好,看着也不过四十岁,竟然和酒大人不相上下了。巡抚大人留着半掌长的胡须,胡须打理得非常的干净,形状也修剪得特别的美丽。
若说起巡抚大人最引以为豪的,怕不是现在的巡抚这个岗位,而是他的这一揪的胡须了。
现在他就捋着胡须,笑着道,“哟,酒大人倒是坐得住,你闺女都进了牢房了,你还是这么镇定如泰山,真是了不得啊,了不得啊!”
这语气听来就不是夸奖人的。
“下官相信清者自清,我的女儿不会杀人的!何况下官也相信巡抚大人会秉公办案,还小女一个清白!”
酒大人心里着急,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
“呵呵,本官自然会秉公办案,只是令媛是不是真的清白,那本官也就不能保证了。”
“不过本官今天来,倒是有另外一件事情的。那受害者听说是酒大人的侄女,如今其父已经亡故,孤女一个也是孤苦伶仃的很,她如今受了惊吓,还请酒大人到官署那边领回人来好好安置才是!本官还有公务在身呢!”
说着巡抚大人就离开了。
酒大人叹了一口气。让人去吩咐酒夫人安排这件事情,在下人就要走的时候,他又道,“让夫人把偏院收拾出来,就让幽幽住到偏院里去吧!”
对于这个侄女,酒大人并不喜欢,又加上妻女也是不喜欢,但是如今这种情况,他又能如何,左不过是养着,少见面,将来不过一副嫁妆的事情。
只不过酒大伯刚刚去世,除非是在热孝里结婚的,不然就得等守孝三年之后才能结婚。只是酒幽幽现在还没有订婚就出了这件事情,只要在酒府住个三五年的。
第二天就开堂了。
酒珊娘作为嫌疑犯被带到了大堂上。因为这件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金陵城到是来了不少的人观看着。自古以来,爱情和暴力都是最吸引人的。
所以来得人特别的多。
酒珊娘平静得跪在堂下,她的身边就是哭哭啼啼穿着白色孝服的酒幽幽。
酒幽幽哭泣着,语气哀怨又不解,她道,“表妹,你为何这么残忍?我不过是不小心推了你,你竟然想要了我的命?”
“无缘无故冤枉人可不好,没有证据的事情可别乱说。要知道饭可以乱吃,饭可不能乱说。以免造了口业了。”
酒珊娘不客气地反驳着。
相比起来柔弱而又狼狈的酒幽幽,酒珊娘的背挺得直直的,但是人们却更加地想要同情弱者。
“瞧这千金大小姐的,也太可怕了,就因为嫉妒就要杀人,这放在谁家都是倒霉哦!”
“早就听说知府家的千金蛮横不讲理,现在都到了大堂上了还是丝毫不会改呀!”
“可怜知府大人那么好的人,竟然是摊上了这样残忍的女儿!”
“听说知府的后院只有知府夫人一人,可见女儿肖母是对的,都是个丑陋嫉妒的嘴脸!”
衙门口看的人多,自然就是讨论的人也多,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就随意地猜测,所说所言就仿佛是他们亲眼所见似的。
说到了最后,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也要相信了。
这些人平日里可怜巴巴,见到酒珊娘不是巴结就是讨好,现在有机会踩酒珊娘一脚,就觉得自己似乎就是高人一等似的。
可是他们越说越过分了,到最后甚至攀扯到了酒珊娘的娘亲身上了。
知府夫人是五品官,酒夫人是就是五品的宜人了,因此听到这些,巡抚大人知道任凭百姓议论五品宜人这个大罪他可不想当,因此他敲响惊堂木,大声呵斥道,“肃静!”
大多数情况下,百姓对官府有着天然的畏惧感,因此惊堂木一敲,再加上巡抚大人的怒斥,衙门里的衙役有节奏地点着水火棍,嘴里念着,“威武威武!”
每个人的声音或许都不算大,但是十几个人一起喊出来,这声音就不可谓不算大声了,几乎就是震耳发聩了。
一时间不管是看热闹的百姓还是真的有怜悯之心的人,都吓得闭上了嘴巴不敢说话,连呼吸声都恨不得给停下来了。
酒幽幽的嘤嘤哭泣声也变小了,可还是忍不住一下又一下的抽噎着,让人看着可真是我见犹怜呀!
“酒幽幽,你有何证据证明是酒珊娘下毒害了你父亲的?”
巡抚大人圆目一扫,仿佛能够看透人心。
酒幽幽吓了一跳,很快又镇定下来,这事情万无一失,绝对不能因为自己露出马脚来,而且是父亲为了让自己留在酒府特意这样做的,本来只想大病一场,只是谁知道酒幽幽会放错的量呢?
或许她根本就不是不小心放错了量,而是故意的呢?
但是谁都不会这样想的。因为比起来酒珊娘因为嫉妒杀人,酒幽幽要杀自己的父亲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前者有罪,后者就是罪大恶极了。何况酒幽幽看起来太可怜了。
可怜人怎么会杀人呢?
“大人该知道的,因为小女子不小心推了表妹,表妹就让叔叔将小女子赶了出来了,小女子和父亲那院子也是叔叔的,小女和父亲就打算收拾东西回老家,昨日里一天都没有出门,一直到了表妹来了,后来表妹还把院子里唯一的仆人给带走了,这事情左右邻居都知道的。”
酒幽幽说完,又看着酒珊娘道,“表妹,我们都打算回老家了,你难道还不放过我,竟然是想要我的命吗?”
语气是那么的哀怨,真的是太让人怜惜了,也因此更讨厌酒珊娘了。
“唉,都是同一个祖宗,怎么命就那么不一样呢?幽幽姑娘那么善良的人,酒小姐竟然不放过人家!”
“有其母必有其女嘛!”
“肃静!”巡抚大人又是一拍惊堂木,大声道,“传左右邻居上堂!”
八五胡同住的多数是有点脸面的商人,那胡同不过只是他们在金陵城的落脚点而已,如今那边主人家不在,来的都是一些看守院子的老头老婆子之流。
他们一进来就道,“大人,青天大老爷呀,幽幽姑娘是个好人,大善人呀!可怜这样的善人却要被坏人欺负,大人一定要为幽幽姑娘讨回公道呀!还有酒老爷,也是个大好人,竟然就这么去了。”
说到了最后,这个说话的老婆子就突然哭了起来,用袖子不停地抹着眼睛,看起来果真是难受极了。
看热闹的百姓也觉得非常的动容。
“酒珊娘,你还有何话说!你可认罪!”
“本小姐不认,这人不是本小姐杀的,本小姐却是不会认的,相信大伯若是泉下有知的话,肯定会亲自来找杀人凶手,说不定会把杀人凶手一起带走的。表姐,你说,我说得可有道理?”
道理?
这话里有什么道理可言的,不过就是强词夺理而已!
酒幽幽心里这样想,不过她可不会傻的就那样子说出来的,只是脸色难免难看了些,毕竟酒珊娘敢说出那样的话来,自然是心无所畏才能如此说的。
但是这可不代表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心无所畏的。
帮酒幽幽的父亲看病的大夫就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人虽然不是他杀的,但是人送到他的医馆的时候的确是还有一口气的,若是当机立断肯定能救火的,只不过是一辈子瘫痪在床上而已。可就是这个时候,有人给了他一百两的银子,条件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袖手旁观,什么都不要做。
“可是,这人是酒知府的亲哥,若是死在了这里!”
大夫治病救人,但是治得了病,却救不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