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国辅大人，属下等前来拜会。”
义言听见了来人的声音。
即使此刻他是一点也不想见他们，但还是端着姿态说了一声
“进来吧。”
外间的右奏者听到义言的话语，心中就是‘咯噔’一响。
那声音听起来很是沉稳，上国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慌乱。
甚至比之以前他那略显轻浮的样子，还更像一个成熟的上位者了。
’挫折使人成长，古人诚不欺我...看来今天的谋划是不成了。’
不过，他没有停下前进的步子，率先迈入了厅堂...
一众人等，依旧按着往日里的规矩拜见，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礼数进行完毕，双方一在高处一在低处的坐下。
隔着那薄薄的绸缎所织成屏风，双方能看到彼此的身形。
上端那人影坐的笔直，完全看不出来刚刚经历这么大一场挫折。
“大人可安好？属下等人心忧之下，不得已在入夜之时前来打扰。”
“无甚大碍，劳烦你等了。”
“不敢，见着大人无碍，我们也就安心了。”
说罢，他顿了一下，才复又开口，
“近些日以来，大人日夜操劳，我等甚是惶恐，往后几日还请大人安心休养，国中之事还请给我们多加些担子。”
“嗯，那就如此吧。我有些乏了，右奏者可还有事？”
义言强打起的架子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他想在那之前，快些把这些人打发出去。
“确实还有一事须得大人点头。”右奏者说着，回身给身后跟随的众人之一打了个眼色。
那人拿起一直抱在怀中的漆器盒子，弓腰上台走入屏风之后，掀开双掌大小的黑漆描金盒盖，将之放在了义言身侧的案几之上。
这才又倒退着回到了屏风之外。
盒中放着两张叠起的丝帛，从其上的墨痕可以看出，那应该是两章公文。
义言将其拿出，打开翻看了起来。
随着目光的移动，他的脸色越发难看，当看完第二章之事，手都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公文的第一章，大意是此次事端，是为在义言的授意下，对国中不法势力的清缴；
第二章是没收所谓不法势力在下加贺川国的所有资产，并将之赐予多年来劳苦功高者，也就是国人众家族了....
虽然，即使他真的用了印，明眼人都不会相信这两章公文的正当性。
但这公文，就如同给这帮人的谋逆，披了一层光鲜的外衣，在官面上留下了搪塞一二的余地。
但对他来说这是什么？打翻了再往他脸上吐痰吗？
一旦他用了印，承认了这两份公文，那他中臣义言可就真的成别人家的笑料了。
良久的沉默后，义言平息了羞愤下激动的情绪，出言到，
“右奏者，我们就不用在此等不可能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了。”
右奏者等人虽然进来之前就有了心里准备，但听到这答案还是有些失望。
不过，既然没能成功，那也就不用再多费口舌了。
因为再说下去，可能就要真正的撕破脸。
再彼此都有所顾忌的情况下，那无疑是不合适的。
至于胜利者按住失败者打脸，那更是不可能。
到了义言这种背景层次，等闲不会彻底失势。因为他们即使失败了无数次，也有无数次重新爬起来的底蕴。
所以，右奏者等人从头到尾的打算，都只是趁其新败的慌乱之机而已。
场面又是一阵落针可闻的沉默，双方谁都没有再开口。
彼此都发现，其实已经无甚可谈的了....
“退下吧，我乏了。”
“喏，那大人就安心休养。天守阁和大人的府邸，属下都会差人认真做好守卫工作。大人这几日有什么需要，差人吩咐一声就好。”
说罢，右奏者一行人行礼告退。
义言明白自己这是被软禁了，至于何时能被放出来，还得看接下来的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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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言在那头被软禁之时，晴明已经秘密的回转城中。
一夜过去，他正从仁性处听取护卫们前夜探查到的消息。
“国人众暴动？哪家是首领？”
“是下川奏家。”
“左奏者似乎不是一个行事暴烈之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晴明想起宴会里，那个始终笑眯眯的老头子，他觉得这不是对方的行事作风。
“确实不是左奏者，而是他的长子。”
“哦？那家伙居然有此等本事，我倒是看走眼了。”
“殿下，那右奏者是否有本事属下不得而知，但此次事端确有蹊跷之处。“
“包括下川奏家在内，有好几家原先中立派的国人众家族，在起事前夕家族首领或是外出访友，或是干脆病倒不能理事。“
“家中主事的，居然变成了激进派的年青人。”
“还有一些，和京畿几方势力联系紧密的国人众保守派。此次更是纷纷紧守门户，只看顾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居然没有给予国厅分毫支援。“
“而且那右奏者，在短短半日内就凑出数百枚金判，拉起近两千精锐武士。”
“这些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
仁性将护卫们前后打探出的消息一一道出。
“唔...确实不对劲，似乎有外来的力量插手了。”
“确实，只能如此考虑。而且，插手的不会只是一方势力。单说那保守派国人众家族，根据所亲近的京畿势力不同，就能分出不同派系的数支。能够让他们齐齐改变态度，必然是好几方插手。至于具体是哪些势力，目的又是什么....这些属下等就无能为力了。“
晴明理解的点点头，他的护卫又不是侦探出身，能查到这些已经相当不错了，没必要太过苛求。
“对了仁性叔，你不是说刺杀者的身份已经有了一些头绪吗？怎么样了。”
晴明想起来的路上仁性所说的话，问道。
他实在是好奇，到底是哪方势力在刺杀自己。这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居然纠结起百来号不弱的忍者，要围杀他。
“这...还没能有个定论..属下怕现在说出来反而误了您的判断。”仁性有些迟疑。
“额....仁性叔你就那么一说，我也就这么一听，完了就左耳进右耳出，不碍事儿的。”
他这一旦好奇起来，那还能按耐得住，胡乱打着保票，就想早些知道是谁人在下手。
仁性无奈的摇摇头，他压根儿不相信，真的有人能在此等事情面前做到’姑且一听‘。
不过，谁让他之前冒失的起了这个话头呢，现在只能说说看了。
已殿下的睿智，说不定还能给些意见。
虽然不怎么指望这点....
“直接雇佣他们的，是暴动的国人众。属下因为奇怪他们是怎么和忍者搭上关系的，所以差人查了查。得知是那个伊藤近平联络而来，殿下应该对这人有点印象吧？”
“嗯，确实记得有这么个人....似乎和那右奏者还挺亲近。“
当时他看那人年纪轻轻，就坐在了相当靠上的位置。好奇之下，就多看了两眼，所以有那么点儿印象。
“这个人其实不是伊藤老家主的亲子，而是继子。据说其人来自伊藤家早些年去往京畿的旁支，但双方早已没了来往很多年，这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来，让属下有些疑惑，所以已经向京中发信打探。“
“另外，在我们出现后，那右奏者一度开始对起事犹豫不决。那队忍者，却正好在这个关口冒了出来，找到了被右奏者所倚重的伊藤近平...而后者把他们推荐给了右奏者，这才导致了殿下被刺....“
“仁性叔你先等等...我们到下加贺川城才两天。退一万步，即使从进入下加贺川国开始算起，其实也没几天吧？”
晴明突然打断叙说中的仁性，有些诧异的插言道。
“你是说那伊藤某某，在几天之内就信任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忍者。还推荐给了对他信任有加的右奏者？”
“这也正是属下怀疑这个人的原因。他在近乎完全没有考虑信任问题的情况下，就推荐了那些忍者。这让属下觉得很不自然，好像这个人，比任何人都着急着推动这次暴动一般。加之其继子的身份，就更让人心存怀疑了...所幸，再过一两日，京中就会来消息。具体如何，到时候再看看。“
”嗯，也只能如此了。忍者们的身份能弄明白吗？总不至于真的是凭空冒出来的吧...“
“其实，他们的身份才是最好判断的。那种菜墩子体型太过显眼，一眼就能瞧出是西北太宰府境内出身。”
'西北太宰府？不就是后世土之国那片地方吗...下加贺川国和他们天南地北的，怎么会来这里搞事?要捣乱也应该去骏河国那边啊？在下加贺川捣乱除了便宜尾前国那群听命于东南太宰府的海盗外，还能有事么用。难道真的只是专门为了他而来？’
晴明有些想不通.....
“但问题也正是出自这里，他们的身体特征太过突出；但与之相应的，皮肤等处却没有太多常年活动于西北的痕迹。一个个似乎是从小就开始在外培养的。“
“难道是西北太宰府养在我们这边的暗谍？”
晴明问道。
仁性摇摇头，
“这个属下也是一头雾水，无论从纪律还是组织性等方面看，似乎都指向了这一答案，但哪家会培养这样的暗谍？“
晴明有些不懂他指的是什么，
“有什么不对劲吗？”
“嗯，问题的关键，就是他们的西北人特征太明显了。就好像是在人群中专门挑出最像西北人的那进而培养成忍者一般...哪家的暗谍会选这样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