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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酒逢知己

再接下来日子,梅儿开始四处为家兄张罗起合适人家的小姐,可惜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直至夏去秋来天气转凉,明春园的消暑期都结束了,也始终没找到合适的佳偶。这主要是因梅儿回京还不到一年,接触的人脉实在有限,再加上许多官宦人家未出阁的小姐,都要等到明年后宫选妃落选后,才可以私下里谈婚论嫁,刨去这些,剩下那些年纪大、相貌差、或是不入官流家的女儿,梅儿又觉得配不上自己哥哥,而往高看,那些皇亲国戚府上的郡主、县主,梅儿又感到有些高攀不上,因此此事只得暂且耽搁下来,待等到明年宫里选秀结束,再做打算了。

这一年的秋季感觉过得很快,几场秋风刮过,树叶凋零,天气逐渐由凉转冷,进入冬季后,下了一场遮天蔽日的大雪,北方各地带出呈现出一片隆冬的景象,不知不觉中,已到了先帝周年祭的日子。

略过宫里诸事,单说遵华皇陵,这一日夜幕降临,群峰峻岭在纷纷扬扬的落雪中,显得更加静穆,六王承楚在陵墓祭坛行完祭礼后,孤身回到自己简陋的寓所门前雨搭下,抖落完身上的雪花,脱下斗笠挂在一边,开门进屋坐在炉火旁的蒲团上。

皇上命承楚守陵,他平日只能住在地宫附近的斋房里,出入必经之路都有卫兵轮番看守,只有初一十五才允许回家看望一次,当然还要有卫兵陪同监视,虽然一日三餐不差,还有酒喝,但和坐牢没什么太大区别。

此时,承楚独自呆在屋里,看着墙壁上亡妻的挂像,一口一口地喝得起酒来,回忆起许多伤心往事,长吁短叹不止。在过去的一年中,他先后失去了双亲、爱妻,一身才干不得施展,被皇兄长久幽禁在这冷僻的皇陵里,如此怎能不叫他日渐颓废、借酒消愁。

承楚本就是粗枝大叶、不修边幅之人,在此憋屈了这么久,既不能会客,又不能访友,就更加懒得拾掇自己了,见他此时乱蓬蓬的长发和虬须连在一起,衣袍松散满是污渍褶皱,整个人一副颓废邋遢的样子,可即便如此,那高大威猛的虎躯,仍难掩身上一股王者之风。

承楚一边大口豪饮,一边隔空和在阴间的爱妻说话,情到浓时纵情朗诵起悼念亡妻的《蝶恋花》来,听他阴阳顿挫地吟道:“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不知不觉已到了二更,室内烛火悄悄燃尽了几支,显得更加昏暗不明,承楚神情恍惚间,仿佛看到亡妻从画中走了下来,与自己缠绵在一起。正鱼水欢愉时,被皇上带人闯来冲散了美好。

承楚挣扎着醒来,才发现原来只是一场梦而已,就在此时,忽听到远处传来一曲凄美的箫音,飘飘荡荡由远及近而来,音律中充满了悲凉之情,丝毫不亚于自己的心境,那箫音恰正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承楚听着听着,感同身受之下,虎目中落下泪来。听箫音渐近,在门外不远处渐低渐止。他也不起身,扭头朗声朝外唤道:“也不知是哪个道上的朋友雪夜莅临寒舍,既然已经到了门口,何不请进来同饮一杯,更待何时?!”

沙沙沙,脚步声来到门前,吱扭一声,门开处,随着一缕寒风飘雪,步入一个身姿窈窕的妙龄女郎来。承楚见来人身材高挑纤细圆润,看外形猜是一位女郎,看她手持一杆长长的洞箫,外罩一件红色嵌绒的斗篷,在白雪映衬下,显得分外妖艳。见她轻轻掸落身上的雪花,露出内衬的轻裘裙衫来,足上蹬着高腰长靴,从这身儿打扮上看,既不像是出自官宦府内,也不像寻常百姓家的女儿,还真看不出是个什么身份来历。

承楚深知此地戒备森严,此女必定是一位身怀绝艺的武林高手,否则怎样避开层层哨卡,悄无声息的来到自己住处。承楚一愣之下,问询道:“敢问阁下是?”

来人也不搭话,反手关好房门,抬手解开披肩系带,掀开连帽,顿时露出一头流瀑般的赤发来,相貌也是极美,白玉雕琢的脸庞上,峨眉凤目樱唇如画。见她轻移莲步走近炉火旁,大大方方地坐在承楚对面,不请顾自拿过一壶酒来斟满了一碗,端起来浅呷了一口,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王爷别急着问我是谁,不如就先保持着神秘,来个一醉方休岂不是更妙?”

这赤发女郎不用问,正是梅儿的师姐赤炎剑寇姚莉,当年她乔装改扮成秦淮河乐姬混入王府想要替教众兄弟们报仇,哪知行刺遇阻,被了因告知她的一双女儿并没有死,而王爷对她也一直是旧情难忘,早年害了她的其实不是王爷,而是独孤皇后一手策划的,这些种种谜团都令姚莉感到十分意外,为了寻求真相,她暂时放弃了报仇的念头。

姚莉离开王府后,直接到华山芙蓉庵去打听自己一双女儿的下落,谁知那些老尼也不是十分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但也证明是有一对孪生女娃在庵中呆过数年,如今却不知去向。姚莉返回头想找了因和承汉当面问问清楚,哪知了因圆寂,承汉即位做了皇上,至此答案只找到了一半,便进行不下去了。姚莉是前朝将领家的女儿,当年国破时,全家都为夏族军队所诛,她和其师父九难一样,都与夏族有着血海深仇,她思前想后,决定重整旗鼓,将琼花会召集起来,定要让夏族江山倾覆,至于自己的事情,只得先放在一边了。

姚莉以第二任教主的名义,再次将琼花会旧部召集起来,并打听到六王承楚被困皇陵,内心已对皇上怨怼极深,姚莉想,不如就利用帮助承楚夺回帝位之机,将夏朝天下搅乱,好趁机光复华氏江山,于是便只身来见承楚了。

承楚生在关外,长在西北边塞,性情十分旷野,此生独爱妻子不假,但却也从不拒绝别的美女投怀送抱,尤其是酒后更是常常任意临幸身边的丫鬟,甚至去逛妓院发泄欲望,可谓爱欲两分互不干扰。此时见眼前这位霸气十足的女郎,不由得双眼烁烁放光,一时竟忘乎所以起来,哈哈大笑道:“说得好,那咱们就来个不醉不归。”言罢举起酒碗,与其对饮而尽。

放下酒碗,承楚往炉子里加了几块炭火,顿时焰火升腾起来,转头道:“方才听姑娘的箫音凄楚,想必也是有伤心事的人呀!”

这时,姚莉又给承楚和自己倒满了一碗酒,“哧哧”笑了一声,回道:“王爷可别叫我姑娘,未亡人在新婚之夜便死了丈夫,您还是叫我娘子吧!”

承楚恍然道:“哦!难怪!居然比本王还惨,好歹本王也和爱妻共度了好些恩爱之年。”说到这儿上,承楚看了看墙上的挂像,欲望消去大半,取而代之的又是满心苦楚。

姚莉将赤发往脑后一甩,将手中之酒一饮为尽,再看她已是泪光盈盈,凄然反问道:“你道这世上只有你一个断肠人么?你失去双亲爱侣,我又何尝不是呢!你失去了皇帝的宝座,我却早早失去了一双爱女……”说到这里,她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玉雕般的脸庞滚滚而下,晕湿了衣襟,真个梨花带雨,接着伸手又提起酒壶“咕咚咕咚”又喝了几大口去。

承楚听她此番话,暗暗心惊道:“此女怎么对我如此了解,而她是谁?我却一点也不知道。”转面又一想:“管他呢?那又怎样!以我现在的处境,还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得过且过便是了。”于是,与姚莉欣然对饮起来,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太商二年,由于皇上儿女稀少,为了能够使皇家开枝散叶、延绵子嗣,太后与皇上商议后决定颁布圣旨昭告天下,凡年纪在十三岁至十七岁尚未婚配的适龄女子,不拘华、夏或族别限制,只要是登记在册的八品以上官员家的女儿,都要参加后宫选秀。

圣旨自春季通传下去,陆续进行了数月之久,各州、县符合条件的女儿家,经过户部筛选后,于入秋时全部云集于京城之内,一时间皇城内外热闹非凡,各色环肥燕瘦的女子,充斥于各个馆驿和大街小巷之中。

对于参选秀女一事,并非人人都是心甘情愿,不喜入宫者也大有人在,可只因身在参选之列,不得不入京走这一遭,而身为普通百姓家的女儿,有心想要参选,那也是可望不可及的事儿。

选秀女的过程极其复杂,必须经过一道道关卡,简要来说:先是由户部登记造册后奏报给皇帝,待后宫主子大致裁定后,立行公文到各都统衙门,由各基层官员逐个检验校队后,再将参选女子的花名册呈报上来汇总,最后由户部再次上报给皇帝,由皇帝决定殿选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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