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更,雪一更,山白夜路凶。人一惊,剑一惊,月寒祸事多。
天暗又渐明,昼短夜已沉,五天、六天悄然过去,在雪白的大地胸膛里,显得两个人影是那么渺小!老者一路有酒作伴倒也乐在其中,剑无忧年纪轻轻,心生不悦和倦意,消瘦的身形在风雪中踽踽而行,尽管十分吃力,望着师傅马不停蹄的背影,也像打了鸡血一样,一路上奋力追赶,向往着那个神秘的地方。
算时辰此时将近晌午,老者突然急促停下脚步,迅速转身直逼剑无忧处飞来。二人口瞪目呆,只见前方一片黑云压城而来,迅速聚拢,黑云越积越大,速度越来越快,似索命的冤魂,给人以毁天灭地的恐惧。黑云所过之处,尘土飞扬,暴雪逆天而飞,坚冰断裂倒舞,巨石、树木,所见一切卷入急速的风刃中,横腰斩断迎面而来的一切生灵,似杀手般无情灭绝,场面惨绝人寰。
“不好,是雪漠风暴,快走”老者面露惧色。剑无忧早已吓的脸色苍白,浑身打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者右手提起剑无忧的肩膀,腾空而起,快速沿原路返回,师徒二人来不及反应,黑云便席卷而来,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将二人吸入雪暴漩涡中。
师徒二人在三十米高的地方腾空悬浮,快速旋转,大小不一的雪冰、石子眼花缭乱,似刀般锋利肆意向二人刺来,老者拔黄剑而出,一个回转挡在剑无忧身前,剑法飘逸,连着击碎十几块雪、石,趁着空挡,猛一个发力将剑无忧狠甩出去。突然从天而降七、八块“大雪块”,老者一个侧翻,步法清灵,数脚踢去,连着踢碎六块,迎面一劈,“大雪块”一分为二,只是不料想杀出无数个冰钩,越来越近,老者执剑左挡右削,上拨下截,还是有十几枚冰钩狠狠砸中身体,似千万把剑刺中,鲜血横飚,染红了直面而来的飞雪。
老者迎风而斗,强忍伤痛,顺势抽出青剑,左右手执双剑,青黄向交,一道剑气横冲,迎面而来的数块巨石破裂,接着又是数道上下、左右剑气,连挡十余次“冰雪暗箭”,老者突然身子一歪,被冷不防的冰块刺中腹部下方,发髻滑落在雪暴中,头发凌乱的飞舞,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依靠残留的气力,老者在漩涡中心再次千百次的回击着接连“猛攻”,在雪与血的海洋,终抵挡不住,昏迷了过去。
剑无忧目别师傅,眼前一片模糊,被重重的甩了几十米远。在漩涡的边沿,左右飞来的冰锥直逼剑无忧而来,剑无忧一个清灵步伐,躲过一劫,微微向上翻转,跳上一块巨石之上,接连避开隐射过来的冰锥。突然巨石破裂,剑无忧双腿一抖,一个失重,斜飞而来的冰锥直逼双眼而来,剑无忧猝不及防,左臂一挡,被狠狠的贯穿,身子后仰,四面八方的万千雪块拍打在白裘上,瞬间如寒气直侵身体,苦不堪言。
剑无忧此刻已身疲力乏,伤痕累累,正在思量如何脱身之法。天无绝人之路,只见不远处一棵参天大树高速旋转而来,劲风十足,接连吹散四周的雪块,越来越近,剑无忧一个跳跃,牢牢抱住大树,顺势向外围冲去,不料数道电闪雷鸣,火光四射,外围处一座冰山被瞬间击成碎片,数以千计小冰锥悬空向漩涡中心飞去,剑无忧一个胆颤,身子一摆,左手死死抓住大树最粗壮的枝干,右手抓起身旁的雪块、石头,向着冰锥投去,部分击碎,部分如脱缰的弓箭,狠狠插在大腿上,血滑落,染红了白裘,剑无忧狼狈不堪。
借着大树的东风,剑无忧顺势跳上一块最近的雪堆上,一个箭步直逼漩涡外围冲去,肆虐的风雪像屠夫的刀子,洞穿剑无忧的身体,血不停流,撕裂的伤口,不止的痛,剑无忧强忍一切,像个勇士一样凶猛、坚决,冲出漩涡浪潮。
剑无忧的身体快速坠落,厚重的砸在大地的心脏上,雪雾霭霭,在雪花中夹杂的数滴泪花是为师傅的生死而流,也为自己的渺小而流,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
“好冷,好冷啊!我难道死了吗?”脑海中闪过一个陌生的山涧,只见一老牵着一少的手,看不清他们的脸,背影越来越远。他们缓缓走过一条古朴的栈道,栈道很长很长,两旁开满了各色奇花异草,望不到顶的青石阶梯,奇形怪状的似麒麟似虎的雕刻图纹布满每一块青石,颇有威严,来不及细看,浅浅听见溪涧中传来庙宇钟声,钟声高远辽阔,给人虔诚的宁静,钟声缓缓消去,悠扬的抚琴声便娓娓道来,时而琴声哀怨,像是妇人在诉说天人永隔之思念,甚是伤感;时而琴声锋芒霸道,似乎满天的怒气喷涌而出,带着肃穆、死亡的气息,不知从哪里冲出一把利剑直刺向剑无忧而来,一个胆战心惊。
剑无忧虚汗直流,突然猛的睁开眼睛,才发觉是一个噩梦。剑无忧醒来后,想动又动不了,发现自己身体已半截埋在积雪中,脸庞被冻得剧痛,僵硬的手脚似断裂般的不听使唤,想大声喊叫,喉咙似被什么东西堵住,有心无力。剑无忧望着消散的天空,好像听到了死神的呼唤,苍白的大地,静悄悄,无尽的雪漠,死气沉沉,剑无忧感觉自己就像一副棺材躺在最孤独的地方,绝望的世界和绝望的人。
“无忧,无忧,你在哪里啊?为师对不起你。”空旷的雪漠传来最熟悉的叫喊声,夹杂着哭泣声,剑无忧想回应,却又不能发声,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踉踉跄跄走近,双手拄着剑,每走一步都有浅浅的一个血印。
“是师傅”,剑无忧想喊却又喊不出来,失望到希望只有咫尺之间,两只眼睛缓缓的打转,脸上的雾霾全消,是期待和温暖。“要是你死了,我真成了你们剑氏的千古罪人”,扔掉手中剑,向剑无忧奔去,不久便将剑无忧从积雪中缓缓刨出,紧紧抱住剑无忧。“孩子,没事了。孩子,没事了。”浅浅的泪滴落在剑无忧的脸颊上。
老者用恢复点点的气力封住了剑无忧受伤的血脉,输送为数不多的内力给剑无忧疗伤,六炷香时辰之后缓缓收掌,剑无忧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脸色微微红润。
“天不亡你剑无忧,地狱有胆也不敢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者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风依旧,云已散,暴风雪后的天地,一切恢复平静,望着满目疮痍的雪漠,连根拔起的大树、杂乱的巨石东倒西歪的躺着,死去的雪鼠、雪狼动物尸体遍布积雪中,一片荒凉之意让人感觉悲凉、凄惨。
老者伤痕累累,看到眼前一幕,一口浊酒下肚,自言自语道“一生江湖莫回头,几点轻狂几点愁,愁比轻狂多”,仰天感慨良多。
前路漫漫,满心负荷,天色将暗,老者只得暂时休整。挑了一个有巨石抵御风雪的地方,将四处凌乱分布的树枝捡拢,做了一个简易的避风雪场所,小心翼翼的将剑无忧扶在巨石上躺着,把动物尸体堆积到一起储存食物。执剑剥下了雪狼毛皮给剑无忧保暖,架起了熊熊火堆,烤起了雪狼肉,老者饮雪吃肉,酒足肉饱后,便在剑无忧身旁打坐疗伤,闭目养神。
夜半时分,剑无忧被活活饿醒,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个不停,“人是铁,饭是钢,饿了什么都香”看见火堆旁烤熟的雪狼腿,香气四溢,期盼的眼神,口水不住的往外流。老者被剑无忧的动静惊醒,和蔼的看着剑无忧,轻轻的抚摸他的头发,“孩子,你终于醒了,饿了吧?”。你个馋猫,为师帮你去取,剑无忧接过雪狼腿,全然忘记了伤疤,狼吞虎咽的就疯咬起来,仿佛这是人间最美味的佳肴,连着吃了三个腿,恨不得骨头都吞下去了,舔了舔手指,才意犹未尽的打了个响亮的嗝,笑嘻嘻的看着老者。
“无忧,你慢点吃,还有好多”。老者扶起剑无忧,师徒二人依偎在一起,耳边细语“要是你是个凡人,那该多好啊!”,就这样二人呼呼大睡进入梦乡,直至天亮。
师徒二人连着休息了五日,平平静静,冷冷清清、相安无事,二人食肉,饮风雪,火取暖,(动物)皮毛保暖,身体恢复很快,伤口渐渐愈合,四肢也能正常活动。老者为了帮剑无忧疗伤,内力消散太多太快,脸色日渐衰老。
“师傅,你歇歇吧!不要把内力输给我疗伤了,您身负重伤,我恢复的快”说罢,拍拍胸膛。
“无咎,我都这把年纪,死不了就行”,仰天大笑起来。
说罢,老者浊酒入喉,手执双剑,清风为曲,风雪为歌,挥剑起舞,强倔强着身体,行云流水使剑给剑无忧看,其实身体苦痛不堪,为了剑无忧,可谓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