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肉的香味已经飘散出来，一边上的异族婢女取来放在众人面前，李仁自个儿夹着筷子，染了一些李秉常自己制作的佐料。
这个时候，他又闻到了那股有些熟悉的香味，但是目光却被李秉常自己配置的佐料所吸引。
这其中自然有辣椒粉，也是李秉常当初厚着脸皮问李仁讨要的。
现杀的牛肉滋味爽口，辣椒混杂着孜然在口中轻微的灼烧感，令人享受着烧烤的快乐。
李仁自然和李秉常一边吃一边闲聊，李秉常的话语之间，透露出一股信息，眼下侯府里边发生的这些事情，并非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做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李仁自然不会过分强求，或者直接让李秉常终止这种极度危险的行为。
只是，这如何开口？
时间伴随着吃货们欢快的笑声而后移，近乎三四十好人加在一起，自然不可能一顿饭就吃掉一头牛。
李逵自诩吃遍天，也只不过是吃光了一条牛后腿，就已经靠在一口石磨边上晒太阳，连酒水都已经喝不下去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已经领很多人竖起大拇指了。
李仁打了一个酒嗝，拿起一边上的丝巾擦了擦嘴上和手指上的油腻，对李秉常的厨艺做出评价。
“比以前好多了。”
“你这样子，不打断在这里吃到天黑？”李秉常很享受李仁的夸奖。
李仁点头：“现在准备去苏公府邸上，晚上还有一场宴会在江山烟雨要举行。”
李秉常脸上露出渴望之色来，李仁无奈道：“你要是跟着我去，我估计连苏公的府邸都进不去，至于江山烟雨的宴会，唉，并非是我不够朋友。”
李秉常没说话，低头喝了一樽酒，辣的脸色青红。
“当然，如果你真的想去，那我也能带你去。”
“当真！”李秉常兴奋起来。
李仁点头：“我说话什么时候不做数了？”他接着道：“只是你要真的随我去了，日后也就不可能有这般安逸的生活，想偷着宰牛吃这样的安逸日子，也就别想了。
你到时候做的，肯定是刷马桶，倒屎尿的下贱活计，还去吗？”
李秉常哈哈大笑：“我就没想过去，在家里陪着肉儿，不好吗？”
李仁笑了笑，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满嘴油腻混杂着辣椒粉的肉儿一眼，又看了看李秉常。
李秉常赶紧起身：“我送你出府邸。”
李仁点了下头，转过头去就走，其余侍卫们见李仁如此，开始七手八脚的披甲。
他看了一眼混乱的人群，无奈的笑了笑，自己素来不是苛刻之人，自然不会苛求这些吃饱喝足了的忠心侍卫们慌手乱脚的披甲。
他退到一边屋檐的阴凉位置，这边有一个大水缸，李秉常这时候也擦掉了嘴上和手上的油腻，走了过来。
李仁伸手敲了敲比自己都高的巨型水缸，回头看了一眼李秉常：“老哥，你再怎么说也是做皇帝的人，而且西夏国是我带兵灭的，你不记恨我，还把我当做朋友，我一直都很感激你。”
“这话有点煽情。”李秉常嘿嘿笑着，眼里看不出什么神采来。
李仁道：“念在你把我当做朋友的份上，我送你一句话。”
李秉常脸上的笑容内敛，面色也严肃起来：“你只管说，我都记着心里，也不会和第三个人说起来。”
“能不掺和那个女人的事儿，就别馋和。我可不想等到我从梁山泽回来的时候，你这边真的变成了无人居住的鬼宅。”
这话不可谓之不重。
李秉常脸色变了变，低头道：“君侯放心，我知道轻重。”
李仁笑了笑，不在说话，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些军汉们，王舜臣和李逵两人已经带着一身的酒气和烧烤味儿凑了过来，有些艰难的拱手，说了一句：“主公！”
他们吃的太饱了，莫说拱手抱拳的动作，就是说话都有些吃力……
李仁点了下头：“找个人出去雇车，十辆八辆车，总能把你们这些饕餮装下。”
王舜臣一张白脸闻言后，几乎要变成红脸关公。
倒是李逵这厮，人生的高大，脸也黑乎乎的，看不出是不是羞愧难当。
领着不菲的月俸，从西夏回来拿的赏赐也不少，今个儿且真的一点都不客气，活脱脱的饿死鬼转世。
有侍卫快步走出去雇马车，李仁则背负着双手，缓缓走出忤逆侯府邸。
李秉常一言不发的跟在李仁身后，送到了正门外边。
朱门之下，穿着粗布衣裳的李秉常站立着，痴呆似得看着李仁的车队远去。
“侯爷现在想退出，当然来得及。”一个声音忽然在李秉常背后传来。
李秉常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这个用后头巾裹头，蓝色面巾遮住面孔的婢女，兀自冷笑了一声：
“你的本事不错，竟然连他都骗过去了。”
这婢女在大门缝隙里边揭开了自己脸上的蓝色面巾，露出一张带着几分异族女子气息的面孔，此人居然是耶律长安？
耶律长安道：“我的本事自然不错，否则的话，侯爷又怎么会答应加入我们这边，做那件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李秉常转身把宽大的侯府朱门关了起来，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看着耶律长安：“我要你用生命起誓，如果我们的事情失败了，你一定要保证我儿能活下去。”
耶律长安指天立誓，随即笑道：“想想看，当初在耶律洪基眼皮子底下，我爹都能逃出来，并且在宋人都城之下，建立起来这么大的一个暗黑势力，保护一个小儿逃走，易如反掌。”
“此外，不妨与你只说了，给你小儿喂奶的奶娘，本身就是一个武艺不错的死士。”
李秉常眼角挑了挑，眼白上忽然冒出几条血丝，使得他的眼睛看起来有些狰狞。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甚至于都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我没有什么好惧怕的，但如果你想要用我儿来威胁我，你恐怕打错了如意算盘。”
“绝无此意。”耶律长安笑吟吟的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我们真的失败了，那个死士会在第一时间带走你儿子，以她的本事，绝对可以安全的把你儿子送出东京城，并且隐姓埋名，抚养长大。”
李秉常咬了咬牙齿，像是囚笼中的野兽一样低吼了几声，这才把自己愤怒完全控制下去。
“当初在西北的时候，我母后说让我自刎殉国，我没有那个胆量殉国，苟且活到了今日，便是要让这个世界上的人知道我李秉常并非窝囊废。”
他咬牙切齿道：“我读过你们汉人的书，知道有种死轻于鸿毛，有种死重于泰山！”
耶律长安听了这话，丝毫不掩饰自己目中的鄙夷：“是不是窝囊废，不是用嘴说的，而是用事实来证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