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外面小雨淅沥。
屋子里没有开灯,外面的光照进来,光线依旧模糊。
唐于归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窗户没关,凉风夹着秋雨吹进来,带来秋夜的寒潮。
风吹在脸上,有点凉。
他站得笔直,觉得嗓子发干。
想抽烟,想要尼古丁窜入肺腔来缓解心里的烦躁。
唐于归掏了掏口袋,摸到了打火机。
然后……
没有烟。
他口袋里拿打火机的手紧了紧,眼皮垂下,不再看外面的一片被雨水晕染了的霓虹,周身气压很低,整个人看起来有点颓。
唐于归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大约有十多分钟,口袋里攥打火机的手渐渐松开。
垂眸,手心一片潮湿。
凉风吹过,掌心寒凉。
然后,他把窗户关掉,走到室内。
窗帘没拉,光落进来,照到床上,唐于归可以看清少年脸上的轮廓,金黄色的碎发落在枕头上,露出精致的五官。
之前带着水雾的眼睛闭上了,只有长长的眼睫毛在眼底映出一片阴影。
少年的唇色偏浅,现在更是惨白,还有点干燥。
唐于归站在那里,单纯的站着,看着景九初,没有多余的动作。
少年精致的眉眼紧锁,唇开开合合,应该是不舒服。额角的汗缓缓地聚落着,形成一滴晶莹,快速滑过太阳穴,最后隐没在金黄色的碎发中。
景九初梦魇了。
梦到她第一次逃跑……
高强度的训练结束之后,安给她打完药就离开了。一般,这份药会让她昏睡,直到她身上的伤完全愈合。
但是,这一次她提前醒了。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用精神力感知周围的情况。
没人……
没有可以威胁到她的人。
不知道是因为她对药产生了抗体,还是有人动了手脚想让她提前醒过来。
现在,她顾不了这么多。
她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离开这个地方的机会。
这是她第一次逃离王者之岛,对此她蓄谋已久。
没有人想到她会逃跑,毕竟,她平时表现得很乖。
其实,她早就想离开了……
最后,她失败了。
因为,他们在她身上装了东西,只要她离开这个岛,警报就会响起。
她以为她运筹帷幄,实际上不过是打草惊蛇。
她太弱小了,就好像蚍蜉撼大树,愚不可及。
但是,她不甘心就这么回去,回去了,那些人也不会轻易地放过她的。
来阻拦的人都被她处理了,同时,她的体力也耗尽了。
不想回去,所以,她选择跳进了水里。
空气慢慢稀薄,水灌入鼻腔……
结束了。
都结束了。
水流那么急,水域里什么东西都有,没有人敢下水。
所有,人都觉得9号这次完了。
但是,她还活着。
没有惩罚,只是看守更严,训练更苦。
“安,你为什么要救我?”
少年眉宇带着一贯的冷清,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总是与人保持疏离。
一双手突然覆上她的眼睛,景九初觉得眼皮一片温凉。
少年说了他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段话。
“活着不好吗?”
她没回答,空间里一片寂静。好在,少年似乎也没想要她给出答案。
“小9,你和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你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
“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着,活着……”
“活着,才有希望,才能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小九,你明白了吗?”
后来,王者之岛——她的噩梦,那个罪恶的深渊,没了。
而那个偷偷对她好的人,消失了。
心好像被人拿着刀剜去了一大块儿,空空的,见风发疼。
唐于归看着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因为噩梦缠身,好看的五官紧拧着,看起来很痛苦。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回过神来,手已经放在“少年”的额头上,下一刻,一只纤长有力的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唐于归没想到病了的人还有这么大的力气,“少年”动作干净利落,抓他手腕的手一紧,他整个人就被拖到了床上。
“唐老师……”
少年就在他的上方,一只手锁住他的双手,一只手落在了脖子上。室内光线比较暗,少年的脸离他咫尺,脸色依旧苍白,一双眼睛却死死的盯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于归觉得“少年”的眼睛有点发红。
“唐老师,这是哪儿?”
唐于归觉得“少年”抓他的手很凉,但是说话时落在他脸上的呼吸却很灼热。他看着她,桃花眼中带着景九初记忆中的疏离和寒凉。
下一秒,唐于归屈膝顶开“少年”的腿,一个翻身,想把人压在了身下。景九初早有预感,扯住他的衣领,侧翻了一下,抓人的手没松。
两人你来我往,肢体接触、缠绕、分离。一个招式果干狠绝、招招致命,一个干净利落、从容不迫。
“少年”呼吸慢慢变得沉重,终究不是原来那具身体,经不起她这样来回折腾,最后稍不留意就被男人压制住。
他慢慢低头,两个人四目相对,“少年”的气息有点不稳,可能这具身体太容易出汗,景九初觉得她的后背一片濡湿。男人还在逼近,景九初眉头紧锁,死死的看着他,直到感觉到两个人呼吸交缠,对方才堪堪停下。
“你是谁?”
景九初被抓住的手渐渐紧握,由于力气过大,手上的血管清晰可见,而唐于归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离她的距离更近了些,耳朵一麻,湿热的呼吸落在耳廓。
“不要乱来。”
景九初浅色的眼眸里染上一层水雾,唐于归怀疑下一秒,这双好看的眼睛里是不是就会落下眼泪来。
“唐老师,我是病人……别这样,我难受。”
景九初刻意把声音放轻放软,手上的劲儿一点儿没松。她被压在床上,穿着一中的白蓝校服,领带不知所踪,领口的扣子原先就没有怎么扣好,由于方才一阵的运动,最上面的两颗开了。
白色的衬衣,“少年”打斗后微微变红色项颈,还有上下起伏的精致的锁骨。景九初就这么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微微泛白的双唇稍开,大概觉得唇有点干,“少年”舔了舔不自觉地唇。
这个画面有点莫名的尴尬,唐于归觉得嗓子发干。
他想,大概是刚才想吸烟没有吸到的原因吧,视线从“少年”的脸上一开,抓住着衣领的手松了松,然后起身,理了理发皱的袖口。
“谢谢唐老师的救命之恩。”
景九初从床上起来,整理好衣服,没有穿鞋,赤脚踩在木地板上,对着唐于归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少年”脸颊的两个小酒窝浅浅的,黄棕色的琉璃眼眸中的带着笑意,仿若里面有万千星河,连眉宇都温和了了几分,看起来就像一个单纯又狡黠的高中生。
唐于归皱了皱眉,沉默了片刻,说:“你身上的凤玉,是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