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冯姨娘的身影消失在院落中,青娆长长吐了口气,耳边豆蔻还在围着她转圈,“小姐,您真的没事吧?”
青娆伸手握住豆蔻的手腕,把豆蔻拉到一边,笑的狡黠,“当然没事了,你姑娘我现在怎么会轻易被聂青妍欺负了去?”
豆蔻见状才真的松了口气,以手抚着胸口说,“奴婢真担心呢,就知道您是让奴婢去搬救兵,就马不停蹄地找冯姨娘去了,幸好来的及时。”
青娆张嘴笑出两声,指指地下散落的宝石说,“我让你去请冯姨娘不是救我的,是为了这个。”说着,她双脚一抬,金光闪闪的雀形玉蚤头安稳地躺在地上。
豆蔻眼睛一亮,已伸手拣起,张大嘴巴,一时间明白了五小姐的用意,掩嘴而笑,“这个可值不少呢!小姐您,真坏!”这不是贬意,是窃喜。
青娆想到刚才聂青妍气的简直想拿块豆腐往自个儿头上拍的模样,想到自己刚才演的戏,从没发现自己有这样的一面,呃,确实自己是变坏了,不过,一想到她们母女曾做下的恶事,一想到她们对五小姐身心的摧残和折磨,她这点儿,不过是小惩而已。
她撩袖蹲到地上,“快把宝石都拣起来,估估价,明儿咱们出府换钱。”
上房内,王氏端着茶,慢慢啜,边听聂青妍趴在她腿上控诉,自以为这些年来修炼成的淡定从容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力已经很深厚,但听见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思之如狂”她端着茶碗的手还是禁不住抖了一下,还好女儿低着头没看见。
她真的嫉妒辛黛玉,为什么老爷最美好的年华被她遇上?为什么老爷最珍贵的东西,所有的第一次都是她的?她比辛黛玉晚三年进门,当时老爷已在官场摸爬滚打三年,早已没有登科及第时的风采倜傥,对她相敬如傧,要说,老爷待她这个姨娘如此,她该满足的,可是上面的夫人与老爷有那样的佳话,教她如何不吃味?她也是个有心气儿的人。
她从小到大,几乎没听说过哪位公子和哪位姑娘是情投意合婚配,到底,牛郎织女的故事只是传说而已,牛郎织女又落得银河遥望的下场。所以,母亲从小就告诉她,她只有权利选择怎样侍奉自己的夫君,万没有权利选择谁来做自己的夫君。
所以,今天,就算不是聂重,是张三,是李四,只要是她王丽珍的夫君,她都会尽心侍奉。可她又忍不住去想,如果夫君真的是张三或者李四,而不是聂重,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她一阵心烦。
“娘,父亲到底有没有给那个辛氏写过这样的信啊?”聂青妍抬起头来忿忿问。
王氏放下茶碗,拉聂青妍起来,半含笑,淡声说,“一切都是道听途说罢了,谁知道当年的情形到底怎样呢?你也别气了,娘早嘱咐过你,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对聂青娆怎样,你偏不听。”
聂青妍愤恨道:“她是装的!娘,她真的很可恶,她一点也不像从前的五妹了!”此刻,聂青妍不由得怀念起从前那个她一心想要其死的五妹,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害死五妹了,谁知道起死回生后人的变化会这么大?
“很好。”过了一会儿,王氏出声。
聂青妍睁眼,“娘,女儿被那个小贱人欺负,您还说好?”
王氏看着她说,“看来她是完全不把你放眼里了,在你面前也不顾忌什么了,娘会为你出这口气的,放心吧。”辛黛玉在世时,安国公府风光时,因妻妾之分,因贵贱之分,她无法跟辛黛玉争什么,如今,风水转向,她的大哥乃京卫指挥使,身负统领卫军,护卫宫禁,守御城门,拱卫京师的要职,她一定要得到她想要的东西,还要在辛黛玉女儿的身上讨回来所有的委屈!
这晚,聂重回来后王氏备了精致小菜,命人把聂重从去冯姨娘住处的路上给截了回来。
聂重最近在心烦翰林院掌院告病,他独自支撑大局的事,可因为文官们对皇帝的言行十分不满纷纷罢工一时也无人补缺,他又不好意思自荐,真的很憋屈。还老老实实兢兢业业的都是他这等磨尽棱角的懒人,反正有人跟皇帝对着干,他在后头给同僚们助助威喊喊加油就成了,没必要再跑过去一起送死,所以,也没有人上书拿这等小事去烦扰皇帝的好心情。
此时酒过三巡,躺在软榻上,被王氏揉捏推拿一翻,身上轻松了不少,因着酒力,心里的憋屈也消散一些,王氏却叹起气来。
聂重微蹙一眉头,“府里可有什么情况?”
王氏轻捶着聂重的肩膀,笑了笑说,“一切有妾身料理,老爷不用忧心。”
聂重嗡声道:“不要总把什么事都揽着,我还不至于连家里的事情都没功夫听,说吧。”
王氏欲言又止一会儿,慢慢说,“是小五的事。”
聂重眼睛一抬,“她病重了?我这些天还没去看她呢。”
王氏笑了笑,“不用看,小五好着呢,自从搬到滴翠园,想是沾了老爷您的福气,吃的好,睡的香,感觉她都长高了呢。只是,大病逃过一死,她的脾气变坏了,今儿妍儿哭的都没吃饭。”
“又关妍儿什么事了?”聂重听着复杂,心里犯烦。
于是乎,王氏接下来就欲言又止的说出聂青妍怎样好心好意去看望青娆,结果被青娆猜疑发生口角导致大大出手,青妍顾忌青娆在病中不忍还手,结果衣服被青娆扯破了,头发被青娆扯乱了,首饰也被青娆拽坏了,然后又搬出一二等人来作证,无非就是她在府中的羽翼,却也说的言之凿凿的样子,令聂重迷惑起来。
“小五当真这样了?”他可是有小半年没怎么见过小五了,都说人经历过大难之后性格会有所改变,小五有所改变是不稀奇的,但也不至于像王丽珍说的变成蛮不讲理的泼辣之人吧?
王氏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简直就是给聂重抓痒了,她轻点下头,嘴上却说,“妾身想小五是大病初愈精神还不稳定,那晚说是见了鬼,说不定真的是有脏东西作祟,我是看着小五长大的,相信这孩子,老爷莫气,都怪妾身,不该把这些事说出来扰得老爷烦心。”
聂重没说话,倒是真的烦心了,依他这些年对王氏的了解,她越掩饰,那就说明情况越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