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过来说,太太有请。
王绣珠正兴起,打算从如玉和青娆嘴里套出来聂岑骆的喜好,春兰来无异扫了她的兴致,心中暗怪,姑母不知道她在办正事吗?竟还派了春兰过来请。
她问道:“姑母有什么事?是找我还是五妹?”
春兰福身道:“家里来了客人,太太说让五小姐和表小姐都过去。”
客人?青娆有些稀奇,来到这里这么久,除了那个讨厌的沈家父子提亲,还没来过别的客人,难道,又是来提亲的?
王绣珠自然也猜到是来提亲的,有可能是给青娆,也有可能是给岑骆,便问春兰。
上房内,王氏心里一阵气闷,前些日子聂青娆病重倒有不少提亲的,当时她一心要致青娆于死地,全都找理由推了,如今聂青娆健康了倒没有来提的了,来的却是聂重的同僚,周翰林的太太,带着自家的闺女,一看就知道是冲着聂岑骆来的。
聂岑骆不在家,她就找理由推,周太太非要见青娆,说以前跟辛氏在一处也很好,几年不见很是惦记,王氏在心内暗骂放屁,如果不是聂岑骆升了千户,成了皇帝的近臣,周太太恐怕还不会惦记起聂青娆吧!
她的侄女正要想办法拢络聂岑骆,她绝不允许别人横插一杠子,而这个周太太也是个厉害的,听出她的冷意,竟讽刺她后母心黑,聂岑骆已经弱冠,别人家的公子这么大孩子都好几个了。她现在要给女儿做亲事,可不能落个黑心后母的名声,只好派人去请聂青娆。
王绣珠刚才到聂岑骆的院子看了,发现聂岑骆虽是从武的,但因辛氏是侯府出来的贵女,从小也跟着辛氏读了不少书,既有武略,又有文韬,屋里的布置厚重中透着贵气,甚合她心,她已是春心荡漾,听春兰说周太太带着女儿来,也猜到周太太的来意,心中一时生了恨意,她看好的夫君,谁要是坏她的好事,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到了上房,果见两个非聂府的丫环在廊下坐着说话,青娆心里已经打起主意,周翰林是博学多识的,周家也是世代书香,教出来的闺女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或许可以一相。
很快,丫环通报后,春兰从里面挑开了帘子,满面笑容请青娆与王绣珠进屋。青娆相让一番王绣珠便走在了前头,青娆在后头,以王绣珠作掩护,悄悄打量屋里的坐在王氏旁边的妇人,这妇人一身蓝色衣裙,头上戴着个镂空牡丹形金钗,倒是十分端庄,妇人下首坐着一位十三四岁的姑娘,一张小小的瓜子脸,眼睛倒是大,只是那弱不胜衣的模样……大哥是武将,娶的媳妇怎么也得健健康康,这位周姑娘这么柔弱,恐怕哥哥屋里挂的那剑都能吓着她,青娆心里有些失望,情绪也没有刚才那么高了。
见过礼后,王氏就让青娆和王绣珠落坐,周氏笑盈盈打量着她们道:“王太太真是有福气,一对女儿都生的花骨朵似的,将来许个好人家,就有得福气享喽!”
王氏放下茶笑了一声,“周姐姐说笑了,这位是我的侄女儿。”
周氏眼睛一睛,目光全都放在了王绣珠身上,“原来这是王指挥使家的姑娘啊!我说怎么气度这般不凡!不知王姑娘有没有定亲,我这里倒有几户人家,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品模样也都是顶尖的!”
王绣珠暗哼,那么好的你怎么不给你女儿?巴巴的跑到聂府来打大表哥的主意?
周氏终日在贵妇圈里打滚,也是个精的,从进门就发现王绣珠不欢迎她,她心里也冷哼:“要不是看在你爹是个指挥使,老娘我看都不看你一眼,罢了,还是看看聂家五小姐吧。”
于是,周氏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到了青娆身上,无非是连夸带捧的老法子,然后话锋一转,就转到了聂岑骆身上。
“小时候看着那么高一截的小爷,这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说着,周氏扬起头一副感叹的模样,“说起来,聂少爷有二十了吧?只顾着衙门里的事,都把终身大事耽误了!当初我常领着我们家倩儿来府上,两个孩子在一处玩的可好了,我还开玩笑说,将来结个亲家……”
王氏和王绣珠都不怎么搭理的模样,不是低头啜茶,就是把玩手上戴的镯子,青娆本来还有点兴致,但几番话下来,发现这周氏也不是个好处的,有这样一个岳母,将来哥哥恐怕也不会好受。但转念一想,两个人成亲,看的是对方,至于家人倒是其次了,可这周倩半晌都不说一句话,时不时还用手帕掩着嘴忍耐咳嗽的样子,她彻底死了心,她只这一个大哥,千万不能冒险。
于是,屋里头冷了场。
周氏多么精的人,唱了半天独角戏,实在是唱不下去了,停下来,喝了口茶,斜着身子靠近王氏,笑眯眯道:“如今城里可有一件时鲜的新闻,妹妹知不知道?”
王氏抚摸镯子的动作一停,慢慢转过头,漫不经心道:“京城里哪天没有新闻?姐姐说说也无妨。”
周氏笑的更灿烂了,“以前的新闻不过是东家的媳妇顶撞了婆婆,西家的姨娘风头越过了主母,都是老生常谈了,这回可不一样,妹妹难道不知如今京城里头一号红人是谁?”
王氏心中一动,她当然知道,就是她未来的女婿朱鸿夜。
周氏不等王氏开口,继续说,“朱将军要成亲了,女方已经定了下来……”
王氏不淡定了,盯着周氏问:“朱大将军的事也敢嚼舌根?我倒不信。朱大将军才回京两天,哪有这么急的?”
周氏满不在乎的模样,坐正身子,对自己袖口的刺绣感起了兴趣,翻来覆去地看。
王氏暗自气闷,不想听周氏说话时她聒噪个不停,现在想听了她倒拿起架子了。
王氏放下身段,扯了扯周氏的衣服,“姐姐,这事是真的?”
周氏不表态,怜爱地看了看自家姑娘,慢慢说,“我们倩儿原来是想订亲的,对方也是世代书香家的子弟,前年进士及第,派了官,如今该升迁了,但我们倩儿顾念儿时情谊,我和我们家老爷也想亲上加亲…….
王绣珠心里升起怒火,眼睛瞪着周氏。
王氏看看自己的侄女儿,两相权衡,笑着说:“我们两个在这儿说话,就不要困着几位姑娘了,都是活泼的年纪,恐怕早就不耐烦了。小五,你和珠儿带着倩儿到园子里逛逛去吧。”
青娆看了王绣珠一些,笑着福身,走过去拉了周倩的手腕,“倩儿妹妹,走吧。”
周倩也没什么主意,见青娆拉她,就站了起来。青娆扭头看看王绣珠,果真这位珠儿姐姐不淡定了,手里的帕子几乎都被绞烂了,脚愣是没挪一步,她不禁看向王氏。
王氏这时觉得王绣珠被大哥惯的没了规矩,略沉了声音,“珠儿,快跟着去吧,你最大,要照看着两位妹妹。”
王绣珠不想去,她怎么听不出来,姑母为了从周氏嘴里套出朱鸿夜的婚事恐怕要向周氏许些好处,难不保会答应了周王两家的亲事。她深知,姑母并不一定非要谁做儿媳,只要一个听她话的,好驾驭的,这周倩一看就是个没主意的软骨头,极好摆弄。
王氏见王绣珠还不动,心中不免动气,她为了聂青妍的亲事是用尽了法子操碎了心,还破了许多财,如今周家的有消息,她心里急着要知道,好谋划应对,王绣珠却使起性子了。
“珠儿——”王氏拉长声音,“快去啊!”
王绣珠看了王氏一眼,弯腰福身,低头一瞬,心中一片凉意,人果真是自私的,在王府时,姑母哄她如宝,一遇上表姐的亲事,就把她排在后头了。
王绣珠扭身跟上了青娆和周倩。
聂府的后院姹紫嫣红,三个姑娘却各有心事,话也不多,只是往前迈步。
到了一处凉亭,王绣珠不哼一声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了下来,淡淡道:“我累了,五妹妹领着周小姐逛吧。”
周倩身子弱,早就撑不住了,见状,也凑了过去,扶着石桌坐下,旁边周家的丫环赶紧跑过来,在她坐下去的一瞬拉住了她,掏出一个软垫放在了石凳上,周倩这才坐下,含着笑看了那丫头一眼。
青娆站在旁边看着,眉头禁不住一蹙,这周倩竟比林妹妹还弱。不禁也担心起来,王氏那种人最自私,为了她自己,为了聂青妍,别说牺牲大哥,就是牺牲老爷的利益,她也做的出来。万一,王氏答应了和周家的婚事,大哥岂不是要娶这个……病西施……
她慢吞吞走过去,情绪不高地坐了下来。
有聂府的丫环上了茶果点心,青娆喝了口茶,笑着说,“我看倩儿妹妹脸色不好,是不是热的?要不,咱们回去吧。”
周倩一听,她才坐下就要返回去,那么长一段路,岂不是要了她的命?于是,摆手道:“姐姐不必担心,我不热,习惯了。”
王绣珠递上半个剥好的桔子,“倩儿妹妹,这是南丰的蜜桔,在京城是个稀罕物,妹妹尝尝吧,真甜的跟蜜似的。”
周倩看着那桔子,犯了难,她是不能吃凉东西的……但看着青娆和王绣珠的热情,还是慢吞吞地接了。其实,她也想吃各种各样的东西,只是因为身体不好,母亲和下人又看的紧,她不敢乱来。
周倩掰了一瓣桔子,刚要入口,刚才那递垫子的周家丫头又过来了,抢先一步把桔子拿了过去,轻嗔,“小姐,刚喝了热茶,再吃这凉桔子不好。”
周倩既然觉得解了围,又有点小小的失落,但丫头是为她好,她便点了点头,看看王绣珠和青娆,表示歉意。
王绣珠笑了一声,“那妹妹随意吧,五妹,咱们到那边看荷花吧!便让倩儿妹妹歇会儿,回来时咱们给她带枝荷花。”
王绣珠是有话要说,青娆便应了。
到了荷花池边,王绣珠扭头看看远处亭中的周倩,拉着青娆的胳膊道:“五妹,这周家的姑娘看样子身体很差啊,走几步路都很吃力的样子,如果不是有这个亭子,恐怕她会累的晕倒。”
青娆点头,“我看也是,她身上仿佛有病。”
“我早就听说,周翰林的女儿身子弱,且是从胎里带出来的病,先天不足,根本医不好,将来,能不能生养还是一回事。”
青娆倒觉得没这么严重,但她知道王绣珠的用意,便顺嘴道:“这可怎么办呢?”
王绣珠说:“那周夫人是个厉害的,我怕姑母说不过她,真被逼着答应了婚事,大表哥那样威武的一个人,和周姑娘成亲,实在是……五妹,不瞒你说,我和大表哥是青梅竹马,早就仰慕大哥的人品……我……如果我……”
青娆按了按王绣珠手,“珠儿姐姐不必说了,我也不想大哥娶个病西施回来,你一定有主意了,你说吧,妹妹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