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音被送进了太医院,由太医院院首,章太医主治,香菱陪着进去。
令狐千夜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香菱低头端着一盆血水走了出来。
令狐千夜觉得双腿发软无力,身子有些不稳,扶住门框深吸一口气,“这、这,她怎么样了?”
香菱回房的时候抬头望了眼令狐千夜,垂着头,眼眶中早已盈满了泪花,“皇上,抚音,不,是皇后和小皇子,可能……”
“不准胡说,她们一定会没事的。”令狐千夜一拳打在墙上,打断了香菱没说完的话。
现在孩子是维系他和抚音的唯一纽带,若是没了孩子,那他的音儿此生与他都会同陌路。
撩拨了他,让他陷入情感的漩涡,现在想要抽身太晚了。
于是立即让文昊趁着万俟风还未走远,马不停蹄地去追回来。
“慢点,慢点,老夫恐高啊!”文昊拎着万俟风后背的衣领,踏着轻而来。
万俟风脸色蜡白地将自己背上的包袱摔在桌子上,“你到底是想要怎样啊?”
亲眼见证自己的徒弟当上皇后,获得了全天下女人都想要的尊荣,他这个师傅也该功成身退了吧。
“神医,抚音她现在危险了,求你救救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吧!”令狐千夜恳求着万俟风,恨不得给他跪下了。
万俟风气得吹胡子瞪眼,“敢情你们就是有事才想起老夫,门都没有。”
总是有事就到处去寻找他,没事就晾在一旁,说完拿起桌上的包袱准备离开。
张福达急忙说道:“神医,皇后娘娘可是你的徒弟,你难道要见死不救?”
不说这个他还没那么气呢,“你个死太监还好意思说,让老夫去救治一个连师傅都记不得的陌生人,时间多啊。”
张福达被万俟风这一句话怼得哑口无言,语塞,只得求助地望向令狐千夜。
“神医,抚音她已经恢复记忆了。”
只轻飘飘的几个字,就让前脚刚刚迈出门的万俟风收了回来。
“这、这个……”
“神医,莫不是想让江湖人知道你对自己的徒弟见死不救。”
“谁说的不救了。”
走进房间里面去,香菱坐在一旁,双手交叉着流泪。
章太医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望着抚音直摇头,其她的宫女都在外面站着。
万俟风被这个气氛搞懵了,“你们一个个怎么死气沉沉的?”
香菱听到万俟风的声音,喜出望外,“你是万神医?”
“有问题吗?”
“没、没,您快来看看皇后娘娘吧!”
“乖徒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说着挽起袖子,坐在抚音的床沿,搭在她的手腕上。
“神医,皇后娘娘只有将孩子……她才有救。”
万俟风可没有她们宫里人的忌讳,直接大声地说了出来,“那就把孩子打了。”
“可是皇后娘娘死活都不同意,她说要是孩子没了,她也不活了。”香菱着急地说着。
万俟风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抚音,“你这个傻徒儿,孩子能有自己的生命重要啊。”
他本就不喜欢令狐千夜那个毛小子,若不是看在自家徒弟怀上他的种,否则他定要让他知道什么是废人。
现在正合他意,“准备东西,保命要紧,孩子什么的,无所谓。”
抚音听到万俟风要打掉她的孩子,本来无神的双眼聚焦了起来,扭头望向万俟风,“师傅,别打掉我的孩子,求你了。”
听着抚音这虚弱无力的声音,情真意切的恳求,他实在是动不了手。
“我怎么有你这么无能的徒弟啊。”他都没明白,当初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是怎么了,居然会收这么没性情的徒弟。
抚音勉强眨了一下眼睛,“师傅,我知道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万俟风极度不想看抚音,“你都变成这样了,还要为他生孩子。”
抚音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对这个孩子会有这么深的执念。
“你去老夫的包袱里将银针取来。”
香菱取来银针,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万俟风。
万俟风从里面取出一根,正准备扎在抚音的身上。
也不知是哪来的一股子力气,抚音抓着万俟风的手就不放开,“师傅,求你了。”
整个人险些从被子里滑出,摔到地上去。
还好香菱眼疾手快,及时抱着了抚音的身子。
“以后别说你是我的徒弟,我臊得慌。”万俟风生气地说着。
抚音只是愧疚地看了眼万俟风。
不多时,抚音的身上就被扎满了大大小小的银针。
一旁站着的章太医和香菱看得直吞咽口水,她学的时候,最多也就几根,一只手掌都能数得过来。
约莫半炷香之后,万俟风再一根根取出来。
取出来的地方渗出乌黑的血液,看的人头皮发麻。
香菱一直盯着万俟风,万俟风无奈地摇头,“好了!”
坐到桌子旁,提笔写下药方。
章太医走到抚音的床前,伸手把脉,惊奇地发现抚音的气息慢慢变得平稳了。
对着万俟风拱拱手,“万神医,可否将刚才的施针之数传授于我。”
万俟风不屑地瞟了一眼章太医,“没时间。”将药方交给香菱。
“都懂了吗?”
香菱点点头,才将目光移到药方上,“万神医,这里面的新种草是堕胎的,皇后她要这个孩子,我们不可以……”
“刚才问你懂了,不懂你点什么头。”
“……”
“你都没留意其它的药材功效吗!”
香菱仔细研究了一下,突然茅塞顿开,脸上飞扬起笑容,“明白了。”
推开门走出去,“皇上,皇后娘娘和小皇子已无大碍了。”
令狐千夜激动得抱着张福达,“太好了,太好了,多谢满天神佛,多谢神医!”
“皇上,那臣先去煎药了。”
“慢,交给朕吧,你去守着皇后吧,随时将情况汇报给朕。”
令狐千夜忙碌了半晌,端起托盘,做起了奴才该做的事情。
轻轻地,一勺一勺地吹凉之后喂进抚音的口中。
然后趴在床边,一直守护着她,直到第二日的太阳出来。
抚音幽幽转醒,动了动手臂,惊动了睡得沉沉的令狐千夜。
“你醒了,真好,饿了吧,我马上叫人传膳!”
抚音在香菱的伺候下用完膳,歇息了一刻钟之后,令狐千夜端着药走了进来。
“该喝药了噢!”端起药碗,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唇边轻轻吹凉,脸上都是讨好的笑容。
抚音不为所动,白了令狐千夜一眼,“香菱,我要你伺候我喝药。”
香菱有些尴尬地望着令狐千夜。
令狐千夜将勺子放回碗中,叹了一口气,有些失落,“香菱,交给你了。”
香菱接过药碗,见到令狐千夜手上那些水泡,“皇上,你……”
“朕没事,你伺候她喝完药,让她早些歇着,莫要累着了。”
望着令狐千夜那落寞的背影,关上门,香菱坐回到椅子上,“抚音,你不该那样对待皇上。”
“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待他。”
“皇上亲自给你煎药,手背上都是被烫着的水泡。”
抚音冷笑一声,“呵,他可真是养尊处优。”
香菱还想再说些什么,被抚音打断了,“你若是还想劝我,那你就可以闭嘴了,我不想听。”
香菱抿抿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抚音歇息了几天,身子也渐渐恢复了些,万俟风来替她诊脉,“胎位稳定,可以放心了。”
“谢谢师傅!”抚音甜甜一笑。
万俟风拍了一下抚音的头顶,“少嬉皮笑脸的,老夫早就和你断绝关系了。”
“师傅,不要这么绝情嘛!”抚音摇晃着万俟风的手臂。
“好了,好了,早上吃的饭,都要吐了。”
抚音吐舌头,香菱站在一旁,也跟着笑了起来。
晚间的时候令狐千夜端着药进到抚音的房间,“这是最后的一碗药了。”
抚音将头扭到一边,“我要香菱。”
“她要准备婚事,所以没时间来。”
抚音惊讶地望向令狐千夜,“婚事!和谁?”
“章太医的儿子,章凯。”
“不是和十四王爷的吗?”
“有缘无份吧!”
抚音望着令狐千夜垂着头,用勺子在药碗里面搅着,有些心不在焉。
“阿、她你打算怎么处理?”阿夜,两个字差点就脱口而出了,还是被她吞了回去。
“她?”令狐千夜疑惑地抬头望向抚音,后又低下头,“是我糊涂了,萧王极其党羽都被处决了,翎王被以皇家最高礼仪厚葬了。”
“我说的是她,璃织你是怎么处理的?”
令狐千夜搅动药汁的手顿了一下,停住了,“让她出家为尼,一辈子青灯古佛,去守皇陵了。”
“就这样?”抚音差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杀害一个王爷,她的罪责就只是削发为尼?”
“音儿,皇兄勾结沧澜国,本就是犯了大罪。再者,璃织她幼时救了我一命,后又背叛她的父亲赵忍,和我站在统一阵线,将她父亲的情报透露给我。”
“所以你就饶了她!”
“我答应过她,许她一世长安的。”令狐千夜目光灼灼地望着抚音。
抚音悲哀地发现,令狐千夜望着她的眼神没有闪躲,他是真的要护那个女人一世长安,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令狐拓哲在门外敲了几下门,推开门,“皇兄……”见到和抚音对视的令狐千夜。
还以为两人和好了,正在深情对视呢,准备关上门离开。
“先喝药吧,不然冷了药效就不好了!”
抚音抢过药碗,仰头一口灌下去,苦涩冰凉的药汁在唇齿间流转,带着苦涩。
将碗用力地摔在地上,“令狐千夜,你最好是将她护好,否则我一定会发动我的所有势力,必让她血债血偿。”
令狐千夜起身,蹲在地上,拾起碎瓷片,手不小心被划伤,鲜血直流。
“音儿,冤冤相报何时了。”
“当初我一再忍让,她将我害成什么样子,你不会不知道,现如今你居然告诉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
“抚音你怎么可以这么对皇兄说话呢!”
“你闭嘴,这里没你插话的余地,香菱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抚音,你变了。”
抚音没有搭话,只是望向了别处。
一大清早,香菱跑到抚音的房间,“抚音,我后日便要成婚了,不能再来找你了,也要和以前的一些人事物做一个告别。”
“你和十四王爷是怎么回事?”
“抚音,你就别问了,是我配不上他,我已经看开了。”
“真要是看开了,这眼泪又是怎么回事呢?”抚音捏了一下香菱布满泪水的脸颊。
将手中用油纸包递给抚音,“抚音,这是我连夜做好的山楂糖,你帮我交给十四王爷,我以后都不会再做了。”
“傻丫头,为什么我们的情路注定坎坷啊!”两人相拥而泣。
送走了香菱,抚音召见了令狐拓哲,将手中用油纸包着的山楂糖扔到令狐拓哲的手里。
“香菱后日要和章太医之子章凯成婚,她说这是她最后一次给你做山楂糖了,让我交给你。”
“她可还说过什么?”
“送客!”她实在是不想再见到这些姓令狐的人了,都是一堆渣男,专门祸害小姑娘。
“抚音,你告诉我……”令狐拓哲的声音还在后面大声地喊着。
晚上的时候,如风带着一堆暗卫,前来迎接抚音。
抚音换好夜行衣,正准备和如风他们离开的时候,文昊拿着宝剑,挡在了抚音的面前。
如风也拔出手中的长剑,两边对峙着。
“如风,把你的剑收起来。”
“主子……”
“收起来。”
如风心不甘情不愿地收起手中的长剑,可手却还搭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出鞘。
文昊也收起了手中的长剑,冲抚音拱拱手,“参见皇后娘娘,属下此行是替皇上带张纸给您。”双手呈上一张叠好的纸。
抚音接过纸张,打开:
音儿,我知你恨我、怨我。
可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
你要是愿意,我就永远爱你。
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永远相思。
我不知道遇见你是对是错,但我知道,遇见你,我开心过。
我希望有一日,你能放下一切,让我陪你看云卷云舒。
看完抚音早已是泪眼婆娑,不过心中的怒火怎能如此轻易便消散。
“文昊,你替我带句话给他。”
“娘娘请说!”
“于阡陌红尘的辗转中久久别离,又于冥冥的缘分中短暂相遇。”
说完这两句话,抚音便随着如风他们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