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传来的是他将自己手边的书扔在地上,吼道:“滚,我不想见到你。”被拒绝的怒火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冷静了。
想要说什么,她又能说什么,他不想见到自己,话梗在喉头,将药放在桌子上轻轻地退出,他的伤还没有好彻底,不想激怒他把伤势扩大。
眼睛泛酸,伸手揉出满手的水渍,“为何要流泪,是委屈难过吗!”她何时这么憋屈过,还是先寻处无人打扰的地方,这个时候她同样不想见任何人。
使劲用袖子擦眼睛,眼泪没有止住的迹象,“都叫你不要再流泪了,又没有人会在意。”
春梅端着蜜饯,从抚音的左侧的廊间走过,远远地瞧见抚音正想开口叫她,就见她用袖子不停地擦着眼睛,最后直接蹲在地上,抱着脑袋。
她莫不是……在哭!在这王府之中能让她伤心之人不做二想。
她正想绕过回廊过去安慰抚音的时候,抚音早就跑远了,她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让自己好好清醒清醒,到底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变得这么爱哭,是因为他对她的态度吗?
春梅端着蜜饯回到令狐千夜的房间,“令狐公子,我进来了。”要是换做以前她还会问能不能进去,但是今天她只想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
推开门走向里间,令狐千夜还保持着面向里铺的样子,对于春梅的到来置若罔闻,桌子上抚音叫他喝的药还好好地放着,上层相对于下面的部分颜色更淡一些,由此可见连动也没动。
“令狐公子,我刚才看见安公子了。”令狐千夜没有多余的神色,只是眼睫动了一下。
“我端着蜜饯路过花园的时候看到她,好像是哭了,很难过地蹲在地上,也不知是谁惹的,她那么善良的人。”一边说一边觑令狐千夜的身形,动也不曾。
只能轻轻在心里叹气,安公子,你怎么就看上了一个冰人呢?“我先告退了。”
眼眸猛地睁开,他从没想过要让她难过,只是心里有团火在烧,不发出去,他会爆炸,现在是发出去了,但是他又开始心疼了。
天边的暮色已经开始西垂,金色的光辉透过菱形镂花窗洒在地上。令狐千夜坐在床上许久,久到外间的桌上摆满了一天三顿的食物药物,身上的药也没换。
内心的恐慌越来越大,她还会不会再来。该是不会来了吧!光是想到这个可能就叫他窒息。
突然间门被很大力地推开,一瞬间的喜悦又被那大嗓门破坏殆尽。
“姓令狐的,你把她这么了?”一整天都没见到抚音,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吓到她了,听旁边房间的那个爱哭丫环说是这个混蛋把她气走了。
令狐千夜仍是淡淡的神色坐于床上,明显的不想搭理他。他可不高兴了,“这个混蛋,你不想要她,我要。”
轻嗤,“凭什么?”
“就凭我四肢健全,就凭我让她吃穿不愁,就凭我不会让她难过伤心,就凭、凭我喜欢她。”张奇伟对着令狐千夜吠,籍此来增加增加的气势。
被下的手狠狠地扣着床沿,面上云淡风轻,“就凭你!”他从不喜形于色,该说最近的失控愉悦都是拜那个奴才所赐,让他失去定力。
“是,我要赎她,然后和她结为契兄弟,这辈子只对她好,即使将来她有了喜欢的女生,我也会祝福她,帮她操办婚礼,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瞧,他多么善解人意,自己都快要爱上自己了。
眼眸颜色加深,代表着他的愤怒,“她应了!”
“还没,但是我会慢慢打动她的,好过待在你这大冰块身边,一点也不懂得怜惜她。”
“痴人说梦。”自己刚才算是多此一举,不管她答应与否自己都不可能成全他们,除非从他的尸首上踏过去,否则他这辈子都不会答应的。
“你是想怎样啊,不喜欢她,又不好好待她,还要强行留在自己的身边。”要不是看他躺在床上,真想揍他几拳。
“高兴!”闭目养神,随后任凭张奇伟说什么,都没换来他的一个表情神色,甚至连哼一声都显费劲。
自觉没趣,怕惹着抚音生气又打不得他,张奇伟只能愤怒地踢倒旁边的凳子,来泄心头之恨。
听到门外的声响,春梅顾不得满心的酸疼冲进去,担心两人打起来,“不要……”打架。
前者一脸惊奇地望着春梅,后者神色如常,他一早就知道她在门外偷听了,从开始到结尾,一点不漏。
“你怎么在这?”他记得自己走的时候她不是在房间里面的吗。
“我……”本来是想说知道他去令狐公子的房间,路过的时候听到有声响,以为你们打架所以才进来的。
编好的说辞,就是对他撒不了谎,想到当初他的细心呵护,两人的海誓山盟,终究是抵不过时间,他终是将她忘记了。
“算了。”看她那胆小样,指不定等会就会被吓哭。
“派出家丁将整个张府搜一遍,找不到再去大街上找。”他直接找到管家。
“是,少爷。”
抚音是被夜晚的冷风冻醒的,睁开眼看到的是整个张府火光冲天,“糟了,该不会是着火了吧,可别烧着boss!”从石凳上爬起来,撩起衣服的下摆就跑。
路上遇到一个小厮手里举着火把,抚音从暗处走出来,“你们没事举着个火把干什么?”吓死她了,还以为走火了。
“是安公子,安公子在这儿。”找了半天总算找着了。
“等等,你们找我干嘛!”自己不就是在那边的院子里睡了一下吗。
“少爷以为你被令狐公子气走了,所以叫我们到处找你。”他们少爷还一边摔东西,一边骂令狐公子,鲜少见少爷为什么事情发这么大的脾气。
“啊!!!”
“那令狐公子哪儿有没有说些什么?”还生气吗,自己没想到会睡那么久。
奴仆想了一下,“好像没有说什么。”只有他家少爷一个人在哪儿发脾气,说要找到她。
“噢!谢谢,我回去了,麻烦你回去告诉你家公子记得看早上我送给他的几幅画,要仔细地端详。”也不知他看过没有,可不能辜负春梅和boss画画的时间。
“小的一定回禀。”灰布衫的小厮走了。
拖着沉重的步伐,忐忑的心,走向小院。春梅坐在院子里等她,语气有些哽咽,“春梅……”
“安公子你可回来了,今天你都跑到哪儿了,害我担心一天。”
“谢谢你,快回去休息吧!”拍拍春梅的肩膀表示感谢。
“你,没事吧!”春梅还是有些担心,不确定地问道。
“我没事,很好啊,只是找个无人的地方睡了一下,那知道会睡这么久。”不能叫人看见自己的悲伤,推着春梅,“好了好了,快回去睡觉吧!”帮春梅关上门。
在他们的房门口徘徊,内心仍是有些翻滚,他的话还言犹在耳,“滚,我不想见到你。”他、不想再见到自己,那为何自己还要、回去。
她不想看到他不开心,或是用一副厌恶的嘴脸面对自己,只能在门外踱步。
“你想要在门口晃荡多久?”语气里面难掩的激动,为她的回来,她之于他从不是一个奴才,而是一个重要的人,可以相托生命的人。
好吧,既然被他发现了,自己又何必再躲,堂堂正正地进去,一盏豆灯温暖明黄地照耀着,在抚音睡的那间。
“吃饭没?”里间传来声音。
抚音正准备脱衣睡觉,“没、没有。”搞什么?
“进来用点。”私心的他想让她进来,桌上自己的三餐三药都没用,她就有理由唠叨自己了。
“不用了,我不饿,先睡了。”自己进去找骂啊,出去这么久,再说了不是他叫自己滚的吗。
等了会儿,里面没有声音再传出来,眯着眼睛躺在床上,等啊等,终究敌不过困意,眼睛刚要闭上的瞬间,“你可怨我?”
突兀的问句,驱赶了抚音的睡意,“怨什么?”对这句话回味过来,“没有。”才怪。
抚音等啊等,里间只传来微微的叹息。
一房两人虽未真正交心,但是好歹没有冷战,自是一夜好眠,另外的两人却没这么好的兴致,各怀心事。
张奇伟听从手下听到了抚音要他看的画,从矮榻上拿起,按照顺序从一开始的赞叹画功,慢慢地内心受到震撼,好像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不断闪过。
一幅一幅那么鲜活,和自己脑海里的影像交织重叠,往日的影像犹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他们的相识、相知、相恋,被父母阻止一同私奔,身后满是追他们的仆人。
他们所骑的马儿受惊,两人双双跌下马背,为了护住怀里的她,自己的脑袋磕到石上,将一切忘却。
可是自己脑海里的她,是谁?她蒙着一层面纱,唯一的影像就只有自己晕倒前的那双含泪眼眸,好像在哪儿见过。
当然一夜无眠的不止刚刚恢复记忆的张奇伟,还有春梅。
以前她可以自欺欺人地在一旁默默守候张奇伟,希冀他能恢复记忆,即使每天看他流连秦楼楚馆,她也能安慰自己他未曾为谁停下脚步。
可是现在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他喜欢上了安公子,愿意将自己的心交付,眼里心里恐怕是再也容不下她,并不因为安公子是男儿就会有所不同,喜欢的爱的是那个人就足够了,性别并不代表什么。
所幸安公子的人品是她所熟识的,可以安心交付于他,而自己、而自己带着对他的祝福离开,这也许是对彼此最好的结果吧!
只是心还是会泛酸,会难过得流泪,还是会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