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祁苍在阡雨手心一按，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只有阡雨感受到了，下一瞬他抬头看向秦老板时仍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嘴角还带着慵懒的笑意。
“那就多谢秦老板了。”他说：“尾款已经到账，秦老板，我们合作愉快。”
他伸出手，秦老板见他神色如常，也走上来，握住他的手。
两人握手对视的那一秒，秦老板的目光忽然一变。
可惜已经晚了，祁苍已经迅速地缠上他的手臂，秦老板也有些身手，虽然暂时落了下风，但是面对祁苍的一招一式也能有来有往。
只是顷刻间的功夫，原本还算和睦的局面一下子急转直下，几个黑洞洞的枪口还没来得及举起来就被小祥迅速地解决掉。
阡雨知道自己的枪法到底几斤几两，当下便寻了个地方隐蔽起来，暗暗观察着局势。
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随着“砰砰”几声枪响之后，祁苍留在下面的几个人也冲上来，双方端着枪口沉默对峙。
祁苍和秦老板不知打了几个回合才分开，秦老板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冷笑道：“还真不能小瞧了祁老板。”
祁苍站在那，挺拔冷峻，露齿而笑时透着森森寒意：“秦老板，为什么？”
秦老板道：“我受人之托，给你带句话，祁老板，你欠他一命什么时候还？”
祁苍冷笑：“托你带话的人，怎么不自己来取我的命？是不是试过了，发现我祁苍命太硬，凭他还取不走？”
秦老板说道：“话我带到了，他托我做的事也得办。”
“秦老板这么喜欢受人之托，不如也帮我问问他，他欠祁非那一命，什么时候还？”
秦老板脸上的表情逐渐冷凝，他望着祁苍，缓缓重复道：“他欠祁非一条命？什么意思？”
“就是秦老板听到的意思。”祁苍眼底不带笑意，像是淬了几万年的寒冰一样冰冷：“你问问杨凌，他害死我大伯这笔账，打算什么时候还？”
“不可能，明明是你！”秦老板怒道。
祁苍幽幽说道：“杨凌是不是这么告诉你，祁非收了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最后被他联合身边人设计杀死了？”
秦老板怒视着他。
“秦老板，你和祁非相交匪浅，祁非要是这样的蠢货，他能在义桥区当那么多年的祁老板？”祁苍笑了一下，接着说：“我当年要是有那样的心机和能力，又何至于在他死后躲藏多年才足以站在他昔日的朋友和敌人面前？”
祁苍说：“我欠杨凌的那条命，你让他自己来找我讨，他欠祁非的那条命，我也绝对不会放过。”
秦老板低沉着嗓音问：“你有证据吗？”
祁苍说道：“祁非当年救我，不打招呼就带人进了桫椤区，又不顾阻拦从桫椤区把我带走，从此和杨凌结仇，这件事，杨凌没有跟秦老板说过么？”
秦老板问道：“除此之外呢？”
“祁非不碰毒品，这是他明码的原则，秦老板必然知道，但是他临死的罪名，是持有并强迫他人吸食毒品，”阡雨在暗处看到，祁苍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可是脸上仍旧是无所谓的模样：“那个时候，谁的手里会有那些东西，或者有渠道得到呢？”
只有桫椤区的人有这个能力，而杨凌，可不就是桫椤区的主事人？
秦老板眼神一紧，说道：“祁非死的时候，你在场吗？”
阡雨看见祁苍的拳头猛然一松，在他身边垂下，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祁苍缓缓答道：“在。”
“他是怎么死的？”秦老板问道。
一直淡定自若的祁苍忽然微微垂下头，他说：“背叛，身边人背叛了他。”
秦老板紧紧地闭上了眼，牙关紧咬，不让自己悲痛的情绪流露出来。
他喉咙滚动，语气艰涩地问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祁非会被扣上这种罪名？”
以祁非的性格，这种窝囊的死法一定会让他憋气到死不瞑目。
“我也想问问杨凌，背后支持他的那个人到底什么来头。”祁苍说道：“秦老板和杨凌关系这么好，不如也帮我问一问，他要是告诉你，要我出多少钱买也好说。”
秦老板说道：“今天多有得罪，秦某也知道仅仅赔罪不足以消除误会，但如果日后祁老板有要我出力的地方，秦某绝无二话。”
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祁老板怎么知道……”
祁苍知道他要问什么，指指那些木箱子里的枪，说道：“重量不对。”
真正的行家，一过手就知道哪有问题，哪怕只是细微的不同，祁苍也能分辨出来。
“何况秦老板今天未免太过紧张。”他有野兽一般的直觉，是在残酷丛林中摸爬滚打生存下来练就的技能，他的直觉和判断比什么都重要。
说话间，两人脸色均是微微一变，马上就有人汇报道：“老板，有人往这边来了。”
阡雨也往外看了看。
之前说边防站的人驻扎在村庄里面，为什么他们会来这儿？
秦老板忍不住“呸”了一口，心知是遭了杨凌的暗算。
“今天这批货怕是带不走了。”他对祁苍说道。
祁苍摇摇头，看着窗外，对小祥说道：“外面还有多少人？”
“这次来带的人不多，还有十多个兄弟在底下。”
秦老板说道：“我可以带人引开一部分。但是你如果坚持要带这批货，恐怕没那么保险。”
祁苍笑道：“还没人能从我手里抢走东西。”
他说：“小祥，你带着兄弟们分散方向走，到联络点汇合。”
“那老板，这些枪……”小祥问道。
“装到车上，分散装好，放在夹层里。”祁苍说：“告诉他们，这些枪还不能用，就算自己带了家伙，不到最后关头也绝对不能开枪。”
“是。”小祥领命去搬箱子。
祁苍转过身说：“秦老板，这批货我先带走，少的那部分，就劳烦你亲自送到B市了。”
秦老板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随后就带人匆匆下楼，和祁苍在底下的人向各个方向驶去，看着越野车卷起的漫天黄沙，祁苍微微一笑。
他折身就往楼下走，阡雨冲出来，说道：“祁苍！”
祁苍说：“一会儿会有人上来，都是边防战士，你跟他们说你的身份，他们会把你安全送回B市。”
“这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吗？”阡雨问。
祁苍摇摇头：“这是计划外的一部分。”
“为什么不带我走？”
“因为危险。”祁苍说：“这件事跟你无关，你本来就不该卷进来。”
“可我已经卷进来了。”阡雨说：“我既然说过要跟着你，就不怕这些。”
“那是你疯了。”祁苍低沉着声音说道：“你疯这一阵子，我奉陪，但等哪天你想明白了，不想玩下去了，我得保证你完好无损干干净净地回去。”
他们对视的那一刻，祁苍看见阡雨眼中划过的愕然。
“所以有些事，你不能沾。”祁苍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却被阡雨拖住了手。
“那你让我陪着你，行不行？”阡雨说：“总之，我不想被丢在这。”
祁苍一边开车一边说道：“许阡雨，因为你，我要是不走运被抓着，还得多一项挟持人质的罪名。”
阡雨说：“我命很好的，只要在你身边你就会吉星高照，绝对不会不走运的。”
祁苍嗤笑一声，没说什么。
“反正货有残缺，你为什么不把它们留给秦老板，反而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带走？”阡雨问道。
这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牺牲精神，她心里暗暗觉得祁苍很有江湖儿女义薄云天的气概。
祁苍看着黄沙漫漫的前方，忽然恶狠狠地说道：“老子都给他把尾款打过去了，再把货退给他，要是他再赖账摆我一道，老子岂不是亏大了！”
就算是残缺，也先把实实在在的货拿到手里再说。
阡雨翻了个白眼，说道：“祁苍，你们黑道老板都是这么小气的吗？”
祁苍说道：“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么着血本无归，日子还过得下去么！”
看来一掷千金挥金如土的大佬，也只能是看看电影过过瘾了。
身后的黄沙散去，阡雨忽然看到一辆车紧紧地跟上来。
祁苍也看到了。
他沉声说道：“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动手，听懂了吗？”
阡雨说：“可是你之前为什么让我学枪法……”
“那是为了让你在情况危急的时候再用，是让你用来保护自己。”祁苍说：“我不用谁来保护。”
“祁苍，你不让我为了你动枪，不让我沾手这些事，可以，那我给你挡枪子，行不行？”
汽车猛地颠簸，祁苍转过眼来看她，目光凶狠凌厉：“不许！”
“为什么？”
“你个疯女人。”祁苍怒道：“我怎么会惹上你。”
“就算我是疯了也好，反正你不是一直觉得我是疯了才跟着你嘛。”阡雨说道：“不过就算你想甩脱我，现在也晚了。”
“许阡雨，我不会有事。”他说：“我还有事情没做完，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你的命比我贵，好好留着。”
后面的车上已经架起了黑洞洞的枪口，让他们停下来。
阡雨回头张望，只听祁苍低喝一声“坐好”，他一踩油门，车子像一头冲向猎物的猎豹一样挟卷着风沙呼啸着向前冲去。
黄沙散开，眼前是一个大的土丘，他们直直地撞上去，阡雨的惊叫卡在喉咙中，她死死地闭上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