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上所述,我要参与这次猎杀幽灵鲸鲨。不仅“嗖”一下地就能完成任务,还能博得底格里斯帮的好感。”
林屿带着顶太阳帽,手中有一杆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鱼竿。如是说道。
“原来如此,这跳跃性的思维着实令人惊讶。”罗斯无奈地捂住额头,叹口气说:“你真的清楚这场百年一度的狩猎意味着什么吗?”
况且,这身既随便又廉价,看上去仿佛观光客来忒兰海钓时的装备是哪里来的?
“亚薇·盖尔既然都特地介绍我去那个酒馆了。”他酷酷地摘下自己的太阳镜,但他那双锐利的眼神伴随着欠揍的微笑一并出现时,让人不自觉地想打上去:“总不能只是让我们旁观吧。”
“我觉得那妮子只是想要利用你而已啊。对她而言,你大概只是高级一点的鱼饵吧。”
“那可不好说,”林屿玩味地笑道,甩了甩肩上的鱼竿。“知道吗,这个世界还有种叫做共生的策略。需要共生的家伙一定都是各有缺陷的,不过这份缺陷在对方眼里却有着别样的价值。”
这世间没有能独自生存的孤高生命,需要不断思考来挣扎求生的人类就更是如此。
风轻云淡的捕鱼人码头,当下无法出海的这附近挤满了船只。从防堤岸的洁白大理石朝海岸外延伸,位于浅海滩之上的这条木桥上不乏捕鱼人。
水清沙幼的忒兰一向是内陆之人的观光圣地,但因溺亡者的暴乱,变得有几分寂寥的沙滩也充斥着别异的美。
他光着脚坐在木桥的边缘,波光粼粼的海面可见其下肉质肥美的浅海鱼群,即使是生吃也毫无问题。而越是深藏在食物链顶层的深海,其中的猎食者就越危险,血液中的魔石含量也越是致命。
林屿对潮汐的律动并不了解,他只是装模作样地把系了根鱼钩的鱼线抛下水。吹着口哨,慢悠悠地等待来访者。
“听说你有关于亚薇的话题要和我聊聊,”凡妮莎双手抱胸,打量着一身渔夫装备的林屿。“看起来你找了个不错的借口。”
“即便知道这点却仍然赶过来,看来对你而言,亚薇·盖尔的情报应该会有不错的价值。”林屿拿出一块野餐布垫在木板上,对她招手:
“这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印象颇深的故事:一位不使用任何饵食在江边垂钓的贤者,最后却引来了一国之君。”
“你就是想说些无聊的笑话才找我来的吗?我记得我们可不是很熟。”
她轻巧地在林屿身旁坐下,用冷峻的眼神在打量后者的侧脸。
“这只是小问题,和他人的来往深度并不会影响我对事情的判断,更何况我们从明天开始就会慢慢熟络起来了。容我先问个奇怪的问题,亚薇·盖尔会拼写奥林文字吗?”
林屿手中的钓竿晃了晃。有什么东西轻触了他的鱼钩,但却没有进一步上当。
“那当然,米夏雅的各位从小便教育亚薇读写,她的字迹可是娟秀得令一些精灵都自愧不如呢。”如同是自己的孩子在备受称赞,凡妮莎难得地笑了笑,但很快又变回那种严肃的脸:
“所以,我能请教一下这个问题的意义吗?”
“没什么。意义姑且是有,那只不过取决于我的判断。接下来,差不多该说重点了。”
林屿绑紧了浮漂,随后大力地将其甩出,投到一处遥远的海面。
“先得答谢底格里斯帮提供的珍贵线索,也许再过半个月左右吧,猎杀幽灵鲸鲨的行动就会开始,而我将用这件事情作为跳板进入伦蒂尼街。”
“哦?这么快就找到了进入街道的方法吗。那个街道连罗斯都没能进去哦。”
“这点我也有过猜测,结合范德里安·盖尔身为底格里斯帮的上一任头狼,却常年横行在克拉肯地区的事情。本来我以为这是忒兰上层的指示,可后来当我仔细研究了几个本该知晓伦蒂尼街的事情,却没能进去的家伙。我发觉,事情并非如此。”
“偶然的一件事让我发现了他们和范德里安身上的共同点。恐怕并非其不清楚进入方式,而是有什么戒律禁止了他们涉足伦蒂尼街。”
线索只有一条,范德里安·盖尔曾经是“纯洁号”的船员。
“真是有趣的假设,可这件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如果真有什么想说的,应该去找亚薇她本人谈谈才是。”
“没有证据的假设并非事实,我从思考中精简出来的真相仍缺乏证明其真伪的逻辑。再者,我本人对真相如何并不关心。事实如何走向,为何演变成如今的地步,我的好奇心可以说是麻木不仁的。”
林屿掸了掸身上的灰,一气呵成地穿上自己的钢靴:“我希望和你达成合作。如你所言,亚薇是个合适的对手,却缺乏我需要的知识。这个世界的炼金术与魔法我都知之甚少,非常适合为我的一无所知充饥。”
“你的意思是,要我教授给你魔法和炼金术的知识吗?一介撒鲁逊人,你莫非真的以为我会把这么危险的技术托付给你?”
林屿挑了挑眉,从容地看着她手中的魔石。
“别冲动,我清楚得很。你已经无法再大规模地使用魔法,因为你正在为什么而节约魔力,对吧?”
“你究竟知道了多少?”
闻言,凡妮莎的眼神变得更冷酷了。哪怕当下的确不能过于耗费魔力,但一下子把林屿干掉的手段还是有不少。
“不多,但表面上看起来已经理清了一切。”
“什么意思?你不会告诉我,你这些都只是在虚张声势吧?”
林屿笑了笑,用脚尖挑起了地上的鱼竿。该收线了。
“为了日后的合作,我先开诚布公自己的弱点吧。”林屿拉起了上衣,好让凡妮莎看清其下的腹肌,几道暗色的斑点如同败血症的伤口,并逐渐有蔓延的趋势。“如你所见,由于某种很糟糕的后遗症,我的身体正变得日益虚弱。为了查明原委,奥法相关的知识必须越多越好。”
“这种情况...”凡妮莎抿紧了嘴唇,她曾在菲尼克斯身上目睹过类似的伤痕。
“没错,和溺亡者有关。具体情况我不方便透露,但我向你保证。这个世界上如果说还有什么能把溺亡者变回原样的手段,眼下这具身体就是你的实验台。”
“况且,你也不希望陪同那姑娘去和克劳狄乌斯王族斡旋的家伙是个一无所知的累赘吧?”
考虑到最近在同马林商会争取话语权的亚薇·盖尔,这个百年一遇的机会她不可能错过。而放眼忒兰,符合“黑发”的撒鲁逊人这一特征,又能放心将其利用的家伙应该只有林屿一人。
“身为异乡人,却将整个局面看得如此清晰。简直就和那位多玛·兰斯考特如出一辙。”凡妮莎心悦诚服地摆摆手:“好吧,尽管只是些无意义的片面之词。但看在你那份好奇心和胆识,作为引路人来指导你也未尝不可。”
“这就过奖了,本来很大程度上我只是在虚张声势。既然答应了,那我们从明天就开始吧。”这个局面令林屿很满意,但当他回过味来,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多玛·兰斯考特?我的印象中似乎并没有这个角色啊?”
“没什么,我的家族曾在许久之前和他有缘,而这个名字姑且是对你而设的保险。”
“听好了,我并没有完全信任你。只不过你身怀的秘密的确对我的手足至关重要,无论接下来我要对你的身体做什么,你可都千万不要反悔哦?”
“请务必做些激烈点的事!”林屿俏皮地回了一句。“当然,那么想要的话现在也可以。”
“好啊,你不介意自己永远失去声音倒可以试试。”凡妮莎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人类。他拥有仿佛历经数个世纪的经验,对于未知的敏感度远超常人。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我隐隐觉得必须要派个人在你身旁监视你。”
“倒了没啥,你想知道的话我们正好顺路。”
林屿抄起了渔具,在路过“捕鱼者酒吧”的时候把它们留在那里。鲛人贸易公司的业务广泛,而林屿趁着租借渔具的机会和阿图兰聊了不少有关忒兰的事情。
“真有你的,拿着鲛人的渔具出门却一条鱼都没钓到吗?”林屿在阿图兰的讽刺下骂骂咧咧地走了,他步履匆匆,仔细谛听着远处钟楼的动静。
每到周三的这个时候,那群扑朔着漆黑羽翼的鸦群再度飞离伦蒂尼,消失无踪。
拾起那片翩然而临的羽毛,林屿清晰地看见。伦蒂尼街那悠久的禁魔石墙在眼前为他洞开,指向下个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