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久初已经说话，谁还敢再放肆？
他可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一脚就将苏歆踹翻在地。
“我知道你失了孩子，心里不痛快，却也没想到你恶毒至此，竟然陷害大夫人。”
“我……我没有！”苏歆心口被那一脚踹得生疼，然而她此刻也顾不上了，相比较而言，傅流清的怒火更加可怕。
傅流清阴着一张脸，看上去相当冷酷：“大夫人是什么样的人我心中有数，她是决计做不出你说的那般恶毒之事的，苏歆，我谅你年纪小，不懂事，对你一忍再忍，谁知这竟会成了你张扬跋扈的理由。”
苏歆已经呆住了，一点也不敢相信这些话都是从傅久初口中说出来的。
他曾对她说过，最喜欢她这副无忧无虑，天真活泼的样子。
他曾对她说过，任性一点没有关系，只要她想要，他什么东西都可以给她。
他曾对她说，他们之间终于要有孩子了，他一定会做一个好父亲，善待他们的孩子。
“六郎……”
这都不是真的吧？
这个冷酷的男人，真的是当初与她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傅六郎吗？
苏歆想到之前与他的夫人们争宠，努力地卖弄自己的亮点，用着最明媚的笑容和最暧昧的话语，只想将这个男人抢到手。
即使傅流清对尤氏一直宠爱，即使傅流清对苏茉的感情在她之前……那又怎样？她年轻，她和他别的小妾不一样，她有着她们所没有的热情与活泼，傅流清见过的女子多了去了，不也喜欢她，不也让她得了宠爱？
可是……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苏歆自认不算喜欢傅流清，从一开始，她就只是为了躲避东方家的婚约，以及报复苏茉罢了。
但那并不妨碍她对傅流清的在乎，毕竟她在傅流清身上花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又怎么可能不在乎？
然而傅流清现在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只让她深深的寒心。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在这里，原来都只是个笑话么？
傅流清可一点也不在意她怎么想，他不再看苏歆，冷冷道：“这院里是万万容不下你了，不如收拾收拾，滚回你的苏府去。”
苏歆的眼泪早就流光了，此时此刻，听着傅流清的话，心中最后一丝期待也消失不见了。
她木木地跪着：“知道了。”
她是不是应该庆幸，傅流清还给她留了一条活路，没有像对待金禾一样，直接将她乱棍打死。
原来男人不仅仅可以对丫鬟狠，也可以对自己的女人这么狠。
傅流清的小妾们围观着，有心中窃喜的，也有心有余悸的，只是面上都不敢表露出来，面面相觑，彼此之间都明了心思。
她们眼睁睁看着苏歆一步一步向外走去，双眼无神，表情木然，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眼看着她就要跨出屋门，却蓦地停下了脚步。
她的目光宛如实质一般，精准地找到了隐藏在人群后的苏茉。
苏茉亦是跪在地上，她垂着头，只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脖颈，以及那小巧的耳朵。
看上去分外乖巧。
苏歆蓦地冷笑出声。
“三姐姐，妹妹在此奉劝你一句，莫要再想着那所谓的良缘，知人知面不知心，不出事，你都不知道自己嫁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闭嘴！”
傅流清恼怒地吼道，疾步走了过来，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
苏歆的脸立即就高高肿了起来，嘴角留下一缕深色的血，看上去很是触目惊心。
然而她像是毫无察觉一般，愤恨的目光直射傅流清：“怎么，我说错了吗？”
明明是落魄的模样，她却冷笑出声：“你可真是我的好夫君，任由我被人欺凌，被人陷害，甚至于连我们的孩子都保不住！”
“傅流清，你可真是好样的！”
被她指名道姓地如此辱骂，傅流清脸色阴鸷，终于再也抑制不住狰狞。
他发了疯似的踹着苏歆，一脚又一脚，一次更比一次用力，不像是对着自己的小妾，更像是对着自己的仇人一般。
“叫你说话，我叫你说话……”
他一边踹着，一边嘴中还在骂骂咧咧，完全是急了眼的模样。
周围的一众小妾都惊呆了。
一开始苏歆还挣扎一番，渐渐的挣扎幅度便越来越小，最后便没了生气，彻底不动了。
也不知傅流清踹中了哪里，鲜血从她身下渗出，濡湿了地面。
然而傅流清却是红了眼，仿佛没有察觉，一脚一脚，全都落在苏歆那娇小的身躯上。
还是尤氏反应过来，颤颤巍巍道：“爷……爷，苏歆……苏歆好像不动了。”
视觉冲击太大，当即就有人昏了过去。
傅流清听见周围一片慌乱的声音，才突然像是回到了现实中，一脸茫然。
“爷，三妹妹昏倒了，妾身先带她回去了。”
尤氏也顾不上什么了，与几个丫鬟一起，带着三夫人离开了。
剩下的小妾们瑟瑟发抖，都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傅流清知道自己方才吓着她们了，想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却是有心无力。
他也厌倦了这带着面具的生活，干脆就冷着一张脸：“你们都下去吧。”
说完也不再看她们，虚浮着脚步，找到椅子坐了下来。
手忙脚乱的声音过后，周身便只剩了寂静，那一刹那，他仿佛掉进了无尽的虚空之中。
疲惫，孤寂，以及茫然。
他闭着眼，脑海中全是之前大夫的话。
“公子娶妻多年无所出的话，应当是身存隐疾，若是公子信得过老夫，不如让老夫为公子诊治一番。”
原来……这就是他一直没有孩子的原因么？
他不能给他的女人们留下孩子，那……之前苏歆肚子里的孩子，又是从哪来的？
这个认知让他怒不可遏，既恐慌又屈辱，偏偏这个时候，苏歆又起了幺蛾子。
这个女人，究竟是以什么样的立场站在他面前叫嚣？
傅流清在心中对苏歆愈加厌恶，而施暴的时候，那把邪火也烧得愈加旺盛。
死了吧，死了就清静了，死了就清白了。
念头起得很突然，下手却一点也没有留情。
他一点也不想再去看苏歆那已经没了动静的身体，那只会让他觉得脏了自己的眼。
女人们都慌慌张张地走了，他知道，自己或许吓着她们了。
走了吧，走了也好，免得他还要虚与委蛇，免得他还要去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安慰，说一些不想说的话。
面前似乎出现了阴影，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头上，耳边是轻柔的女声，充满了抚慰。
“六郎莫要难过，富贵有命成事在天，妹妹落到今日这个下场，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傅流清心念一动，一睁眼，便落入苏茉那双深情款款的眸。
他蠕动着嘴唇，许久才说出一句：“你不怕我么？”
苏茉走近一步，将他抱入怀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六郎是我的夫君，我又怎会害怕六郎，不论六郎做什么，茉儿都在旁边，茉儿永远支持六郎。”
在濒临深渊的边缘处，突然有人附在耳边对他说，会永远支持他，这是怎样一种感受？
傅流清将头埋在苏茉胸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门边苏歆的尸体已将冷却，苏茉出门的时候，站在她身边凝视许久。
小时候，她羡慕这个妹妹，觉得她有娘亲的宠爱，想要什么便有什么，不像她，每天生活得战战兢兢，生怕什么时候一个不察就会挨娘亲的打。
妹妹有时候会对她露出同情的目光，像是在哀叹她的不幸，又像是在炫耀她们之间的不一样。
她有娘亲的疼爱，同为庶小姐，她们之间的待遇说不上天差地别，却也是完全不同。
一开始只是羡慕，渐渐的，便变成了不解，不甘，以及怨恨。
当她还是个孩童的时候，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与苏歆会是这种结局。
苏歆死的时候很痛苦，面部表情完全扭曲，五官血肉模糊，很是骇人。
她的一双眼睛睁得很大，当中充满了讽刺，可以料想即便是死，她对于傅流清也是充满了不屑。
苏茉最后看了苏歆一眼，而后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去。
她们之间，终于有个了结了。
消息传到苏锦那儿的时候，她也是怔愣了半晌。
上午苏歆还风风火火地从她这儿离开，说是要去找出陷害自己之人，下午就传出她已经死亡的消息。
只是她问起个中缘由，喜茶与喜芙也是连连摇头。
苏锦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晓是个什么滋味，待到傅久初回来，她还觉得心里头闷闷的。
傅久初也听说了苏歆的事，一进门就瞧见苏锦正对着镜子发呆。
他微微挑眉，走了过去，将她头上的一片落叶摘了下来。
“愁眉苦脸的作甚，今日小棠没来逗你开心？”
苏锦看见了她，这才露出一个微微的笑来。
“小棠今日回苏府了，说是要找哥哥玩。”
傅久初自是知道紫小棠对苏澈兴致颇浓，便笑道：“莫不是以后还真拿小棠做你们苏家的媳妇儿不成？”
苏锦知道他这是故意在扯开话题，便说道：“只要哥哥也喜欢小棠，当然是有可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