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铜钱剑毫不客气的把我整个胸膛贯穿。
噗嗤——
血肉被穿透的感觉,铜钱剑上裹着烈火,灼烧着胸口那一块的血肉,不仅疼,也很烫,就好像不是被利刃伤害,而是被烈火焚身。
我眼前一片晕眩,脑子里瞬间麻痹,耳边的声音渐渐远去,似乎听的见医生在叫我,但是声音越来越远。
最后我撑不住倒在地上,双目呆滞,睁着空空如也的眼睛,呼吸逐渐小到自己都听不见了。
身下的八卦阵也徒然消失,红袍使者转身看向医生身后的小鬼,抬起手指,似乎也要灭了他们。
医生大惊失色,赶紧吼道:"住手。"
红袍使者还真停下了动作,藏在袍子下的目光诡异的盯着医生,说:"要我放了他们也可以,但是你得跟我们走。"
"什么意思?"医生警惕的看着他们,同时压着他双臂的两个使者手上加重,疼的他龇牙咧嘴,痛呼了一声。
"只要鬼眼愿意来灭灵殿协助我们,你背后的我都可以放了他们,怎么样?"
医生面露难色,回头看了后身后的鬼魂,各个露出惊恐的面色,抱成一团,虽然说都要魂飞魄散了,早点晚点是一样的。
可是若是像之前那两个鬼魂一样被电的漆黑死去未免太惨了点,所以医生于心不忍。
他思索一番,咬牙攥成拳头,道:"可以,但是除此之外,我还有个要求。"
"说。"
"我想跟沈默说一句话。"
红袍使者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起来,道:"他即将魂飞魄散,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因为之前他帮过我,所以想说些道谢的话。"医生目光沉沉的落在我脸上,虽然我现在无法动弹,意识也涣散了,可是那双红色的眼睛在眼前好明亮,无法忽视的颜色,也是我最能看清的东西。
"怎么?人都要死了,还不允许我说最后一句话吗?"医生抬眼看向红袍使者,讽刺道。
红袍使者摆手,转身背对着他:"请吧。"
医生紧绷的表情明显松懈了,他走到我面前,把我从地上扶起,半身放在他怀里,虽然是个活人,但是对我来说,那温度比冰窖还冷。
他的指尖也是出乎意料的冷,在我耳边摩擦,把我耳边的头发撩开,然后整个人压了下来,靠在我耳边,压低了声音说。
"沈默,不要把自己活成了鬼,你还有无线发展的前途。"
我不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只看见他抬起头时,面对我的脸上挂着一抹笑,那笑容让我想起上一次胸口上失了一块肉,他把自己祖宗的血给我用的时候,他出门也是这样笑的。
"如果你还能活着,请帮我照顾下我的女儿。"他说,然后把我放在地上。
我本来还没死,但是他抬起冰冷的手放在我的眼睑,轻轻覆盖着,很快就给我把眼皮子拔了下去。
这一下世界彻底黑暗了,我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地上,连薄弱的呼吸都渐渐消失了。
"好了。"医生起身:"按照之前说好的。"
"当然。"红袍使者挥手,医生身后的几个使者上前把他压制住,然后带走了。
夜色沉沉,皓月从云层偷偷浮出面,皎洁的月光将整片土地照亮。
极乐山的鬼魂们瑟瑟发抖的抱在一起鬼哭狼嚎,但是对于周围的人来说,他们的声音不过是虚无的。但是我这个还没死透的鬼差,听的是真的脑壳大。
我不悦的皱紧眉头,胸口的铜钱剑还在身体里,实在是又凉又疼。本想着就这样安乐死去,鬼知道旁边蹲一团的鬼魂还在给我哭丧。
可能只是因为自己要魂飞魄散了,才这么悲伤。但是对我来说简直是对精神的折磨。
时间久了,我忍无可忍,唰的一下睁开眼睛,转动着眼珠子瞪向旁边,哑着声音吼了一句:"我说,死的时候能不能安静点?"
几个鬼魂惊愕的看着我,然后面面相觑,果真听话的没有再吭声。
我叹了口气,继续闭上眼睛,不想费力感受身上的痛。
可是脑海中一直在回想医生走之前的话。
什么叫不能活成鬼?对法器产生作用的我,难道不是鬼吗?
"那个,"
"干嘛?"我还在沉思的时候,耳边一道声音响起,我猛然睁开眼,不悦的吼了一句。
来我旁边的是一个小男孩,也是处于灵体状态。
他明显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一只手捂着胸口,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
"有事就说。"我把目光别开,声线也放缓和了些,怕惊扰到他,毕竟人家小小年纪就死了,还被封印在极乐山这么久,已经够惨了。
"大哥哥为什么一直在地上躺着?不起来吗?会死的啊。"
"你没看见我胸口上的玩意吗?我已经死了。"我冷哼一声,提起这个就不爽,不如说我不知道该从何响起。
我是半人半鬼我承认,但是以前从没有对道士的法器起作用的我,今天完全被那些东西降住了,为什么?
难道不知不觉中,我真的变成鬼了吗?
"可,哥哥你还有气啊,你并没有死。"
简单的一句话像铁锤狠狠的敲击在我胸口,我仿佛脑子里开了光一样,突然恍然大悟,把医生的话明白的透顶。
对啊,我在命悬一线的时候跟签了合同,等于说我并没有死,只是吊着一口气,靠抓鬼来完成续命。
之前有人说过,自己要有一口气,有心跳就还活着。那我一个活人为什么会害怕道士的工具?心里作祟吗?还是因为吞了驭鬼天师的魂魄?
越想越觉得不应该这样窝囊的躺在这里。
我动了动手指,把那一口气狠狠的吊在嗓子眼,然后抬起手看着自己手心的"差"字,嘴角上扬,越笑越大声。
我也不知道自己笑什么,可能是笑自己一个鬼差活的这么窝囊吧,明明身体已经恢复了,现在把自己搞的没了一只眼睛,还被道士的法器所伤,要死要活的。
"喂,你们要不要跟我走?"我扭头,口气强硬的问旁边的那些鬼混。也不知道自己抱着怎样的心态,说出这句话。
那些鬼魂仿佛被控制了一般,呆呆点头。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竖起指尖,一道白光从指尖飞出,不同平时那般凌厉的气势,这一次的光线十分柔和,转即把旁边的小鬼们全部包裹在其中。
众鬼仿佛得到了救赎一般,做出一脸享受的样子,在我的白光中化为一丝青烟消散在月色下。
很快就成了我手心的珠子。
我看了看手心十几个珠子,紧紧捏紧,随后闭上了眼睛。
把灵魂沉入黑暗之中,往心中那片黑色森林深处而去,很快就到了奈何桥,桥头的孟婆还是依旧弓着后背杵在那。
我摊开掌心,手上十几个珠子幻化成白烟整整齐齐的落在奈何桥头,脸上带着惊讶,然后看向我。
我笑了笑,没说话,估计他们都明白,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走过去,喝下孟婆的汤,然后一个个变成神情呆滞的样子过了桥。
我看着消失在桥尾的小鬼们,心中一阵释然。
突然又想到自己身上还有一个鬼,赶紧从兜里掏出那颗黑色的珠子,还没放出来时,孟婆面色一惊,鲜少出现别的表情的她,竟然出现了惊讶的表情。
"这个是……"
"罗刹鬼。"
孟婆抬眼看我,眼里的惊愕逐渐转为平静,她说:"放吧。"
我点头,把罗刹鬼放了出来,罗刹鬼哎哟一声落在地上,滚了一圈,再次站起时,还没看见我就开始骂:"沈默,老子弄死你。"
之前见他是女孩子的形态,我还一直以为是个女的,结果看他站起来的原型,竟然是穿着秦朝服装的白面书生。
我嘴角抽搐,想着他之前说过自己可以换躯体,也就不足为奇了。
"沈默……你……"罗刹鬼刚刚骂完就愣住了,瞠目结舌的瞪着我,然后又看了看那周围的环境,当下大怒:"混蛋,你竟然是鬼差?你不早说?"
我呵呵笑了两声,这种情况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我双手环胸,得意的低头调侃他:"说出来多不好玩,不过你也真够倒霉的,上谁的身不好,非要上我的身。"
说着又仔细想了想,拧嘴笑意更深:"不过若是不是你上了我的身,恐怕我就真的要死在那里了。"
这么说起来,还要感谢他了。
"你……"罗刹鬼气的脸色铁青,冲过来就准备对付我,结果孟婆拿着一碗汤的手咻的一声阻断在我俩之间。
她冷冷的话响起:"请保持安静。"
罗刹鬼似乎对她有所忌惮,抱着一双哀怨的目光盯着我,然后结果孟婆的汤,不甘心的喝了下去。很快他也跟之前的鬼魂一样,眼里光彩散去,木纳的走上了奈何桥。
等他过去了,那边飞来好几道白光,唰唰唰钻进我身体里,一股力量涌了上来,改变了所有的疲惫。
我还以为没有了,不想不一会一道特别亮的绿色光芒钻进身体里,这可比前面那些小鬼返还回来的寿命要浑厚的多,有种打通身体任督二脉的通畅感。
我松了口气,也不打算在这里多加逗留,逼近在极乐山,我的身体还处于频死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