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华浓定定地看着小男孩，和善地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石头，我叫石头。”脏兮兮的男孩忽然用手捂着肚子，微微弯下腰。
露华浓伸手拉住他的手腕，还没等把脉，就听到他肚子咕噜噜的声响，她看向董宁，“有吃的没有？”
“怎么可能有。我们是吃过晚膳才出来的。”董宁小声说着。
“闪电，你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吃的，弄点回来。”露华浓蹲在闪电的身边，轻声说着。
董宁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可是，想到闪电那个爱记仇的个性，他还是等它走了再说吧。
见闪电风一样消失，董宁轻声在露华浓身边说着：“你让它去找食物？怎么找啊！”
“你不要小看闪电，它可以自己打猎，找水果的。”露华浓看向大胡和小猴，“这里……应该有没有生病的人，对吗？”
董宁一愣，他刚才一直陪在小露珠身边，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过来，我帮你检查看看好不好？等闪电回来，就会有吃的了，我没有想到你们……”露华浓坐到一边很残破的木凳上面，也不管上面有没有灰尘，她拉着石头的手，“这个牛，是你家养的，对不对？”
石头轻轻点头。
“好多牛，被官兵杀掉了，只有这个小牛活了下来。”他走过去，一点不嫌弃小牛身上嘟嘟赖赖，他伸出瘦弱的手，摸了摸小牛的鼻子。
“我知道我们都生病了，是不是都要和伯伯和婶婶那样死掉？”石头因为脸颊凹陷，露出特别大的眼睛，有些悲伤地看着露华浓。
“我会尽力。我不会放弃你们，我希望……你们和我一起努力。”露华浓伸手摸了摸石头枯草一样的发顶，“你肯定可以好起来。”
董宁不知道为什么小露珠这样坚定。
他一把拉着小露珠的手腕将她拉到一边，反正他的年龄都可以做她祖父了，也不用在意有的没的。
“你有把握吗？这是瘟疫，而且里面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董宁无声的说了一个毒字。
“我刚才给他把过脉了，他不会有事情的，如果好好将养，他很快就可以恢复正常。”露华浓轻声说着。
“你是说……他没有病？”董宁的手微微抖着，那么……最早被杀死的人或者……是不是里面很多人都是健康的……
董宁疯魔一般大步走到石头的面前，把石头吓了一跳。
“别怕。”露华浓在一边轻声说着，“他是个比我还要厉害的大夫，他只是要帮你看病。”
看着露华浓温润的眼睛，石头乖乖伸出手。
董宁摘下自己的药匣，四处看了看，发现没有可以放的地方，他看向小猴：“过来，帮我捧着。”
“哎，我说董大夫，你就放到一边不就行啦？”说是这样说，可是小猴还是乖乖过来蹲到一边，捧着董宁那个古老黑色的药匣。
“你懂什么，这个比我的命还重要！你会把你的命随便放一边吗？”董宁拧眉给石头把脉，他忽然看向露华浓，只见露华浓轻轻点头。
董宁看着眼中有些害怕的石头，露出一个丝丝勉强的笑容，“别怕，你小姐姐说得对，你很快会好起来。”
“真的吗？那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会好起来吗？”石头的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芒。
“这样都看一遍才会知道。”露华浓淡淡笑了笑。
忽然，一个黑色的影子从黑暗中窜了出来。
“闪电。”露华浓伸手搓揉着闪电的大头。
它一张嘴，吐出好多……鱼。
“是鱼！”石头看着地上的鱼，用力地咽了咽口水。
“太好了！我还担心你还打兔子什么的回来，到时候没有火，怎么吃啊。如今有鱼就太好了！你真棒。”露华浓抱着闪电的脖子，用力揉着它的毛。
“大胡哥，你帮我把这些鱼收拾好，片开，鱼肉是可以生吃的！他们饿了很久，不能多食用，没人两片垫垫肚子，明日我们再想办法。”
“好。”大胡走上前，将鱼提到一边。
“小猴哥，你和石头过去，让所有的人都悄悄排队，五个人一组，带来这里我和董大夫把脉。”
“行！”小猴从腰间取出一块酥糖，“就这一块了，给你，吃好了我们就去叫人。”
石头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小猴手中的酥糖，却没有伸出手，“我娘……”
小猴轻轻摇头，“太少了，不够分，一会儿给他们吃鱼。”
石头舔了舔嘴角，还是伸手拿了过来，他知道这个哥哥是担心其他人不高兴。可是，他还是偷偷在袖子里面藏起了一角。
小猴只是装作没看见，摇摇头走在前面。
“你有多大把握？”董宁严肃地看着小露珠。
“五成。”
董宁轻舒一口气，对于疫病，五成已经很高了。
“我知道一种药，但是……不是很有把握。”露华浓看向董宁，“不知道董大夫是否留意过，很多蔬果腐烂之后，有的会生出绿毛。”
“莫非，你要用这个？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这个可以入药。若是我没有记错，这个东西吃不好，反而会死人。”董宁也算博学，毕竟在神医门，他也看过很多书。
“是，我……只想到这种办法。”露华浓低头思索着，“这个东西有的人用力可以救命，有的人用了可以致命。这次疫情，是人为的。”
“不错！刚刚那个孩子，应该得的是天花，但是，表面却看着像是鼠疫。我刚才把脉好久，才最终认定为是天花。这应该是有人做了手脚。”董宁眼中露出狠狠的光，如果真是为了除掉禹王，王后和王太子就如此是人命如草芥，那他们到底何德何能可以坐上高位！
“石头的情况非常好处理，用些祛瘟的药方就可以，他身上的天花不用管。”
“什么？”董宁一愣，他疑惑地看着露华浓，天花！那是天花啊！她竟然说不用管，那么……她定然是有可以解决的办法！董宁的眼睛露出兴奋的光芒，灼灼地看着小露珠。
“你不要这样。”露华浓伸手揉了揉闪电，她走过去在那个地上嚼着枯草的小牛犊身上戳了戳，“你来看，你觉得它得的是天花吗？”她回头看着董宁。
董宁走上前去，他的眉心紧蹙，虽然他在医术上面涉猎很广，但是……他没有治过动物啊！
“你仔细看它身上的花。”露华浓用带着手套的手指轻轻将牛犊身上的花捏了捏。
“这……好像比正常的花小，里面的液体也……少很多。”董宁伸手在牛犊的鼻子上面探了探，然后又摸了摸小牛犊的腹部。
“它的气息虽然急促，但是还算接续得当，而且体温也不是很高。莫非……你要找的就是这种生病的动物？”董宁看着露华浓，希望能够听到她肯定的答案，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就可以成功治疗天花。
“我……在这个上面并不是很有把握。”露华浓低下头，“我在……山上的时候，经常去藏书阁看书，但是……后来出了意外，藏书阁付之一炬，很多孤本就这样消失了。我记得那个时候我看过一本书，里面一个塞外大夫的手记。因为天花得过一次的人就不会再得，所以，他就想要让他的儿子提前染上天花。”
“太……疯狂了，可是……”董宁低头思索着，“如果可以控制天花的毒量的话……应该是可行的。”
“不错！我当时也这样想，但是，他的儿子还是死了。”露华浓沉声说着。
“后来呢？”
“后来他疯了。不过我看过其他的书，和这个故事可以连上，有人说一个塞外大夫认为人身上的天花病毒太强了，所以他才会失败，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但是动物身上的天花毒性就不强，毕竟，没有人听说过动物染上疫情。我一直认为，这两个塞外大夫，是一个人。”
董宁低头思索这露华浓的话，的确，从来没有听说过家畜、牲口死于天花。那么……他看着地上生病的小牛犊，如同看着金山一样。
大胡已经在石头上片好了鱼，他看着小猴已经带人过来，便立刻站到露华浓的身后。
闪电抬头看了看，然后走过去，趴在露华浓的脚边，眼神还充满鄙视地看了一眼大胡。
大胡真是……
他只是轻咳两声，然后严肃站好，当然，他那一脸络腮胡，别人也根本无法看到他的神色。
所有的人，都是露华浓把一边脉，然后董宁再把一次。
董宁的药匣里面有纸，可是没有笔。他们只好用折断的树枝在上面简单记录着。
每个人走的时候，都可以从石头上面拿走两片鱼肉，虽然没人看着，但是……没有一个人多拿。
这里活着的人，已经不多了，算上孩子，也就九十三个。
露华浓和董宁商量好之后，她来到大家面前，“我想你们也看到了，你们每个人生病的情况都不一样。我……有一种方法，但是……只有一半活下来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