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续然艰难地支撑身体，坐起来，勉强笑了下，对那个高大陌生的年轻人说：“这位同志，你请坐下。”
“叔叔您好，我叫余十戒。”余十戒走到病床前，礼貌周到地冲陆续然微微颔首，文绉绉地说：“初次见面，不知道给您送些什么，就随便买了这点东西，还请您不要嫌弃。”
“哎呀，来就来，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多破费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懂事儿。”
王秀英蛮吃惊的，能够出手这么大方的年轻人，她真是很少见啊，便试探性地问：“这位同志，你跟我们家芸儿是什么关系啊？”
“跟你有什么关系，问得着吗你？”陆芸白她一眼，靠在余十戒的椅背后面，像是趾高气昂的孔雀般高傲，又像一只狐假虎威的小狐狸般得意洋洋。
倒是余十戒客客气气地说：“阿姨您好，我是陆芸的朋友，目前正在追求她，可是她还没有答应。”
“不答应最好，算她脑子没有彻底坏掉。”沈明慈靠在门框边儿，声线懒懒地说：“然叔，你面前坐着的这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人，不久前试图侵犯过多多，还是个嗜赌如命的赌徒，你可小心点儿，别让你的宝贝女儿掉入火坑喽。”
“沈明慈，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余十戒还未开口，陆芸先跳起来。
她像是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有一场未结束战争似的，重新对着病房门口的沈明慈怒视道，“关于我爷爷的东西，你趁早交代清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别以为我很好欺负。”
啧啧，沈明慈撇撇嘴，“悉听尊便，爱告我就告我，想让你这位心爱的男朋友替你出气跟我打一架也成，就是别磨磨唧唧的闹个没完，特……”
手心被林多多给掐了下，他勾勾唇角，不说了。
“芸姐，”林多多用商量的口吻说：“明天中午我下课后再来看陆叔叔，然后谈谈真美的事情可以吧？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聊聊，一定要空出时间见我哦。”
“不着急，”陆芸站在余十戒背后，拨弄着他的后衣领，慢条斯理地说：“沈明慈的事情不解决，我是不会回潞县的。”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们先走啦，明天我再来。”林多多冲陆续然摆摆手，说了声“然叔再见”，就和沈明慈一起离开。
下楼梯时，回想刚才的事情，沈明慈像吃了一只苍蝇，不无厌恶地说：“瞧见没？她就这点脑子，将来有一天，绝对会被人骗个倾家荡产的，能留她一条命就算是造化了。”
“还不都怪你，”林多多半是娇嗔，半是埋怨地在沈明慈后腰掐了下，替陆芸找借口道，“可能她是突然得知爷爷不在了，难以接受真相，才这么激动的吧……”
其实说完这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陆芸要真的是关心她爷爷的生死父亲的病情，就不会一见面就只顾着吵架了。
沈明慈自然也是嗤之以鼻，“丫头，我说陆芸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不可深交，你还不信，这下子总是看到了真面目了吧？她连你都怀疑，你瞧她那副德行，好像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似的。”
林多多无言以对，“你说，余十戒为什么陪着芸姐来京都？还表现的那么热情有礼貌，我总感觉他好像别有目的。”
“你总算不是太笨，”沈明慈揉揉他家姑娘的发旋，叹道，“这不明摆的吗，陆芸跟他吹嘘她爷爷留下很多古董，家里还有两座位于城边儿四合院，他觉得有利可图，想空手套白狼，骗骗这位傻姑娘呗。”
林多多想想，觉得沈明慈的话很有道理，“既然你都知道了，快想办法阻止一下他啊，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芸姐掉进火坑里吗？”
“她啊，早就掉进火坑里，谁也拉不出来了，”沈明慈惋惜地摇摇头，“要是老爷子知道了，指不定多伤心呢。”
林多多觉得沈明慈的逻辑很迷，简直没法理解他，“所以，为了让你师父晚年生活好过一点，你一定要想办法帮帮芸姐才对呀！”
“不对。”沈明慈固执地说：“丫头，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运，我师父曾说过，人的命运是天注定，性格决定，除了自身努力之外，旁人是无法改变的。”
两人一起走出医院，夜色早已笼罩城市上空，深秋的夜晚来的特别早。
丝绒布般的夜空里，除了北极星外，没有其他的星星，清冷的月光，孤零零地照耀人间。
沈明慈推出摩托车，林多多偏腿，跨上车，骑坐在后座上，自觉地环在沈明慈腰上。
不久前，沈明慈把他的外套脱下，裹着大小便失禁的陆续然，被弄脏了，就洗了下，凉在车把上。
林多多抱紧只穿着单薄毛衣的沈明慈，问他，“还冷吗？”
“冷，你坐前面来吧。”沈明慈刹住车闸。
“嗯。”林多多跳下车，坐在摩托车前面，解下围巾，给沈明慈围上，
又解开外套扣子，敞开，造出个天然屏障，像个尽职尽责的小母亲般，努力给沈明慈挡风。
沈明慈噗呲一声笑了，拉低她额头亲了下，“小傻瓜，你自己冻着怎么办？乖，把扣子扣好。”
林多多想着沈明慈刚才说的那番话，心不在焉地说：“我没事呀。”
“我有事呀，”沈明慈脸向前凑，用鼻尖在林多多挺拔的胸前轻轻蹭了下，“宝宝，你这是引我下地狱知道吗？”
她的呢子外套下，是一件修身款白色毛衣，裹着优美的身段，明明没有其他花色，极是素雅，却完完全全的显露出少女独的天真妩媚。
“呸~”林多多在沈明慈额头戳了下，笑道，“沈明慈，我发现你越来越坏了。”
“实话告诉你，其实我装正人君子装得可辛苦了，”沈明慈委屈巴巴地揭自己的短，边单腿支地，把林多多的大衣扣子，一颗颗扣起来，之后，他发动油门，把车开得飞快。
摩托车骑到附近一处黑黝黝的小胡同里，沈明慈迫不及待地把林多多抱在怀里，紧紧搂着，心念念地说：“丫头，我好希望时间过的快一点，快点毕业，我们快点结婚在一起。”
“可是，你不打算出国留学了吗？叔叔那边怎么办？”林多多依偎在沈明慈怀里，享受着两人的独处时间。
爱情带来的浓浓甜蜜，冲淡了因为陆芸引起的坏心情。
“他啊，盼着我赶紧去娶妻生子呢，以前给我下规定，必须要上学出国留学，不过是怕我跟着宗哥他们学坏了。”
顿了顿，沈明慈补充道，“就跟那天晚上，你哭着跟我说要一个大学生老公一样，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
林多多抱紧沈明慈，脸颊蹭在他颈窝，心底涌起无限的甜蜜和巨大的愉悦。
切切实实幸福感像被巨浪拍打着一般，一阵又一阵地涌上海滩，激起甜蜜的波纹，抹平一切的伤痕，填补心灵深处的空缺。
林多多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感受着爱情带来的美好，渐渐的泪水涌出眼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老想哭。
“怎么了这是？”沈明慈低头，亲掉林多多眼角的泪水，却是越亲越多，整个一大珠小珠落玉盘啦。
他不由轻笑出声，“宝宝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特别怀疑你是小仙女变得，可是刚才这么仔细一观察，才发现你不是的，因为一颗金豆豆都没有。”
“讨厌，不许取笑人家……”林多多不好意思地用袖子擦掉脸上眼泪，半晌，才止住没来由的哭泣，抽泣道：“沈明慈，我只是感到自己很幸福很幸福，很快乐很快乐。”
沈明慈被林多多的话感动了，他一向知道她爱他，可是不知道，她竟然爱他如此的深，因为感到幸福，所以她哭了。
“丫头，我很幸福很幸福，很快乐很快乐。”沈明慈抱紧林多多，将手指穿过她的长发，绕在指间说：
“相信我，以后，你会更幸福更快的。”
“会吗？我们会吗？”林多多觉得，这一刻已经是爱情的极致了，就像抛物线的顶端，再继续下去，便是下滑。
沈明慈不知道林多多的悲观从何而来，他盲目而又热情地向往未来：“会的，我们一定会的。”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林多多经历过一世，知道爱情来临时多么的幸福，也知道消亡时多么的可怕，她发觉自己对未来，真的没有一点希望。
一想到将来有一天，他们可能会厌倦彼此，林多多就觉得害怕，捧着沈明慈的脸，她傻傻地问：“我们这么年轻就相爱了，未来还有那么长，我们可该怎么办呀？”
“顺其自然吧，”沈明慈吻吻林多多的额头，不知该如何打消她的忧虑，只能尽力安慰道，“对于恋爱这件事情，虽然我也没什么经验，可是我这个人心志坚定，只要自己认准了的事情，便一辈子不会变的，相信我，嗯？”
林多多当然是相信沈明慈的，她不信的是人性，“沈明慈，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不要忘记今晚所说过的话，好吗？”
“和你说过的话，每一句我都不会忘记的，你啊，真是个小傻瓜，小小年纪怎么那么伤感呢？”沈明慈笑着拧拧林多多的脸蛋，松开搂着她的手臂，手放在车把上说：“回学校吧？”
“嗯。”林多多和沈明慈面对面坐着，搂着他的腰，情不自禁又想起了陆芸。
一想到陆芸，林多多就心烦意乱，今天的这次争吵，无论陆芸今天的态度是有意还是无心，林多多都不希望和她发展到因为余十戒而断绝友谊的地步。
林多多无法眼睁睁看着陆芸继续掉在火坑里，她好想帮帮她，就像帮助曾经的自己一样。
这个心结像张网，缠绕在林多多心头，让她这天晚上，整晚都没睡好，殊不知，翌日一早起来，陆芸的一句无心之话，又给了她重重一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