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夕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二楼的方向,然后才看向霍维昭,“我等了你很久,只是想跟你谈谈。”
“天气转凉了,我们回去谈。”霍维昭面对顾若夕的时候脸色缓和了不少,不过须臾之间就又变成了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
顾若夕抿了抿唇,然后听从了霍维昭的话,转身离开。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他们两个人相识多年,还是第一次彼此之间如此沉默无言。
不等回到主屋,顾若夕就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看着霍维昭,到底是将心理的疑问说了出来。
“还是要瞒着我吗?”
“你是指什么?”
霍维昭依然在轻笑,连声音都是温温淡淡的,只是顾若夕却能听出他些许的紧张。
她自嘲,“霍先生,我觉得我好像突然掉进了一个陷阱,你是我的朋友,或者未来......”
顾若夕顿了顿,心里泛着疼,“或者未来我们会是夫妻,难道你不应该告诉我一切吗?”
霍维昭脸上的笑意绷不住,他张张嘴,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不能说,一切都不能说。
顾若夕的目光一点点凉了下去,她看着霍维昭的视线也渐渐冷了下来。
“就算你不能将我拉出眼前深不见底的陷阱,至少你也应该让我死个明白!”
顾若夕的嗓音里轻柔不在,语气里第一次出现了逼迫的味道。
如今,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她真是想不到,她这个曾经声名狼藉如今卑贱如泥的顾若夕,如今竟然会是如此金贵的存在。
霍维昭为了掩盖她身上的秘密,不惜亲手毁掉了另外一个无辜的女人,毁掉他亲生女儿的母亲!
“若兮,我说过了,你是我的未婚妻。”
霍维昭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你是我的未婚妻,这件事我从未骗过你,但是若兮,别的我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霍维昭,你的爱就用践踏别人的生命吗?”
顾若夕实在忍不住心里的怒火,手指指向玫瑰花园后的别墅,那里面,现在住着一个身体消瘦虚弱到随时会死的女人。
霍维昭也红了眼睛,他没回头,即使没回头,脑海里还是闪过白旋苍白堪比鬼一样的脸。
“你是我的未婚妻,我的职责就是保护你!若兮,我没错!”
霍维昭第一次对着顾若夕疾言厉色,意识到自己的态度,霍维昭到底是强自软下了语气,“再说这件事情阿旋她未必不愿意,就在刚刚,她已经答应我了。”
“等她身体恢复之后,她会再次接受实验,只要她的血液在药物的滋养下能成为新的实验供体,你就彻底安全了,到时候我们可以——”
“啪!”
霍维昭的话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顾若夕的手掌。
那因为一个巴掌而发红的掌心,在他的视线里不停地颤抖着。
顾若夕哭了,她不是为白旋,不是为了霍维昭,她为自己感到可悲。
“霍维昭,你的爱,让我恶心!”
是什么样的爱,才会让他疯狂成这个样子。
顾若夕寒着声线,看着面前近乎扭曲的男人说道:“千万别打着保护我的名义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需要这样丧心病狂的保护!”
“若兮!”
“你给我闭嘴!”顾若夕打断霍维昭的话。
“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你口口声声说着爱,那你有尊重过这份爱吗,尊重过我的意见吗?”
她不能说自己一定是个多善良的人,但是她绝对不会让别人顶替她去承受残破的命运。
血液实验,人体实验,想想她就知道会有多痛苦了。
白旋那样一个个性刚烈的女人,为什么宁可几年不见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要逃之夭夭。
她宁可将自己饿得快要死掉,窝在非洲的贫民窟里几年不出门,都不肯回到霍维昭的身边,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实验室对她而言,是比地狱还要可怕的存在!
“尊重?”
霍维昭咬着两个字,猩红的眼睛里,除了怒火,还隐隐的透着水雾。
他笑了,“我不尊重你,我会放任你给御斯年生个孩子出来!”
他一步步逼近顾若夕,“我不尊重你,我会眼睁睁看着我的未婚妻,几年之后再次爬上御斯年的床!”
一把攥住她的肩膀,“御斯年对你就尊重了吗?难道他就没有逼迫过你?”
“......”
“他的母亲还害得你流产,他却看着你被冤枉入狱而冷眼旁观!”
霍维昭的笑越发的冷。
“他的整个家族唾骂你的时候,他却冷眼看着你站在新闻发布会上成为整个西城的笑柄,他又为你做过什么!”
“若兮,你对我,太不公平了!”
霍维昭离开了,顾若夕站在梧桐树下,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眼睛里的泪水滚出了眼眶。
她的眼前浮现出一抹颀长的身影,棱角分明的脸还有男人如鹰隼般的眼眸。
再出口的话,恍如呢喃,“爱情里哪有公平可言,我爱他,就足够我在心里包容他的所有,更何况,他从来都是我崇拜尊敬的人。”
御斯年为了救她连命都可以不要,却不会伤害任何无辜的人,他懂她,她也懂他。
可是,他们终究不能走到一起。
顾若夕蹲下身,头埋进膝盖,眼泪汹涌而下。
她不是多伟大的人,她好难过,她又背叛了他。
可是怎么办,她这样的人,谁和她沾边都无疑会是一场灾难。
而霍心生物,世界顶级的医药实验室,无疑会是最好的掩盖她身份的地方,而白旋也可以自由,这里,才是她最应该停留的地方。
“御斯年......”
......
“这是你想要的东西。”
顾若夕将手中白色的药瓶递给了林峰,瓶子上面没有任何商标和文字说明。
林峰激动地将药拿在手中,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它真的能治好小宁的病吗?”
顾若夕目光也停留在小小的药瓶上,“我不知道是不是对所有癌症都有效,但是你手中的这瓶药,是整个霍心生物里仅有的样本。”
药是她跟霍维昭直接索要的,他当时淡淡的笑笑,凑近她的脸像是想吻她,却在她偏头躲开的时候,轻轻的吐出了一串密码。
霍维昭,真的似乎永远都在纵容她。
她带着密码去了霍心生物的底下研究室,从一个最权威的医学教授手中拿到了密码箱,才能拿到这瓶药。
“教授说,每天只在晚上睡觉前服用一颗,坚持一个月,同时还要配合化疗,排斥反应会很痛苦,但是只要坚持过来,人就能活。”
顾若夕淡淡解释着配合的药品名称,还将手中一份配合治疗的方案资料给了他,告诉林峰治疗方法。
林峰记得很认真,将顾若夕说出来的每个字都记在了心里。
想了想,又不放心地道:“这药量够吗,而且,我们的交易是秘方。”
“林先生,人不能太贪心,小心适得其反。”
顾若夕的脸色很淡很淡,淡得溢出了丝丝缕缕的冷。
“你别忘了,你的最终目的只是要救那位慕宁小姐,而我给你的药,就是目前霍心生物里研制出来的最有效的抗癌药!”
“这也是唯一的一份药品,握着这样的一份唯一,一旦消息泄露出去,你也未必能够自保,更遑论一份绝密的秘方!”
越是稀有的东西越昂贵,而唯一的能够挽留生命的药,甚至会让人丧失本性。
林峰不说话了,他看着顾若夕,最后点点头。
本能地,他愿意相信她。
顾若夕最后对着林峰交待道,“你回去立刻放了御辰,你既然是御斯年的老师,应该也清楚他的为人,如果你足够明智,就不要让自己成为他的敌人。还有,回去之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也别让别人知道,你见过我。”
她能感觉到,已经有人知道她身上的秘密,所以任何和她直接接触或者变相接触过的人,都很危险。
她要确保御斯年离开之前,都是安全的。
将一切交待清楚,顾若夕直接转身,从市区的一座古老教堂里走了出去。
她今天是请求了霍维昭才能在不惊动御斯年的情况下约到林峰的,她也是顺便来教堂熟悉下环境,因为她要在几天之后,在这座教堂里,走向另外一个男人。
所以她提前来了。
她没有信仰,但她习惯入乡随俗,如果真的有上帝,她想告诉上帝,等到她婚礼许愿的时候,不要怪她说谎。或者惩罚她,也可以,就是不要再去惩罚御斯年了。
林峰拿着手中的药,视线却停留在顾若夕身上。
“顾若夕,”他也感觉到了顾若夕的不对劲,“谢谢。”
很多事,他的身份没资格介入。他想说的,他能说的,就只剩下道谢。
顾若夕微微偏头,算是接受,却没回应。
最后她到底是离开了教堂。
很快又保镖走到了顾若夕的面前,不是之前因为她而被惩罚的绍宁。他的腿伤还没彻底恢复,现在还不能走。
现在的这个男人人高马大的,脸很冷漠,但她知道他并不是针对她,只是职业习惯。
她心里升起一抹愧疚。
为什么她总是要连累别人。
“我们走吧。”
“是,顾小姐。”
顾若夕上了车,但是车子在开出一段距离之后,却停了下来,不过须臾之间便再次开启,但是却偏转了之前的方向。
马路上,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以堪称绝技的速度前行。
工作日的关系,街上的车不少,但是劳斯莱斯总会以巧妙的方式避开它前方的遮挡。须臾之间,车子就开出了主干道,向着郊区的方向绝尘而去。
在一座废弃的庄园外,顾若夕从驾驶位下来,她关上车门前,不忘记在窗口留出缝隙,方便氧气的进入,而原本负责保护她的保镖整坐在副驾驶上昏昏大睡。
她站在车边,看着庄园外面长长的野草,轻轻地笑了。
清风吹过,她长长的发丝随风飞扬,裙角也被风轻轻吹起,配合这周遭的草长莺飞,无端的形成了一副画。
大门很快被打开,顾若夕看着从庄园里急急走出来的御斯年,她脸上的笑容更大。
在男人站定脚步张开手掌的时候,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迈开腿小跑着冲进了御斯年的怀里。
“斯年,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