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稀拉拉的秋雨打湿了铺满黄叶的大地,阴郁的天气似乎打算一直延伸到冬天。本该有着夕阳色的六点半,却被漫天的乌云遮的密不透风,闷的人天昏地暗。
一个女孩穿着黑色外套和浅色牛仔裤,急急忙忙的在饭店里穿梭。她看起来应该不到二十岁,眉眼还有些少女气质,高马尾在身后左摇右晃,眼花缭乱的打在肩头和脖颈。
忽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女孩把手在裤子上乱抹了几把,慌忙接起了电话。
“喂——”她耸起肩头,用把手机夹在中间,腾出双手继续收拾碗筷。
“……啊,爸……”
她的声音忽然降低了不少,一只手又怯生生的拿住了电话。
“钱呢?”
电话那头的人开门见山的问到。
“我,我上午不是已经给你打了……”
“打了?多少?”
女孩抿了抿嘴,似乎很紧张。
“两千多……”
“两千?你他妈糊弄谁呢?这点钱连几瓶好酒都不够——”
“我只是……”
“我供你这么大是让你白吃白喝的?好不容易成年了还不他妈赶紧挣钱!你是不是出去花钱了?”
“我没有!我……”
“你给我等着!“
女孩慌张的还想解释,一只手猛的钳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扯到墙上。她还没反应过来,那双粗糙的大手扼住了她的喉咙,硬生生把她拎了起来。
女孩两脚慢慢离开了地面,两只手无助的想要掰开那双手。可是她越挣扎,脖子的窒息感就越强。
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脖颈上的束缚似乎松开了。大量的空气用入肺腑,引得女孩一阵干呕。
“咳咳……”
她回过神来,转身想要逃跑,一张大脸出现在眼前。那个男人满脸狰狞的扑了上来,脸上被划开了好几个口子。
鲜红的血越流越多,男人越贴越近,仿佛下一秒就要刺穿身体。
“你别过来……别过来!啊!!!!”
惊醒。
女人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她惊魂未定的喘着粗气,低头发现自己的睡衣竟然被冷汗打湿了一片。
“嗡——”
她还没缓过神来,有被自己的手机吓了一跳。划开页面,是一个未接来电。
“喂?”她拨了回去。
“您好,请问是杜晨女士吗?”
“啊,”女人听见电话那头的陌生男声,莫名心安了不少,“我是,您找我有事吗?”
“这里是C市刑侦大队,我们需要您现在过来一下——”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我们可能需要您来确认一位死者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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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蓝的灯光交替闪烁,明黄的警戒线围住了小区内的一栋灰楼。光秃秃的绿化带旁边停满了警车,随着微风的飘动,时不时的还有一股血腥味从楼内飘出来。
不少围观群众叽叽喳喳的讨论,似乎还有一个小警员与一位老大爷在推推攘攘。
“不是,你这凭啥啊,”大爷一口不知道哪个村的口音,“俺那个屋子说封就封?这还得住人嘞!这还咋收房租啊!”
“大爷,您这里面死人了,我们得……”
“我不管死的啥!赶紧给我收拾干净——忒晦气嘞!”
“您听我说……”小警员无奈的解释道,忽然穿过人群,看到一个身影走来。
“陆老师!”他两眼放光,似乎看见了救星,于是不顾大爷的拉扯,抽身迎上去,“陆老师这边!”
那个被称为陆老师的男人笑了笑,跟着警员钻过警戒线。
男人身材十分高挑,修长的黑色大衣更衬托出了些神秘的气息。
“哎这谁啊!他凭啥进去!”大爷似乎对刚才的态度很不满。
男人转头看向这位秋天穿背心的勇士,挑了挑眉头。
“这位是……?”
“哦,这房主。”小警员低声回道,“哎呦您不知道,刚才在这腻歪半天了。”
男人“哦”了一声,走上前去。
“这你房子?”男人插着兜走到他身边,“你房间里死人了,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啥?这年头啥事没有?我说你们赶紧把我这个房子弄干净……”
男人并打扰他继续抱怨,等他差不多絮叨完,十分自然把手搭到他的肩上。
“你不怕以后没人住了?这可是凶房!”他眯起眼睛,“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在乎?”
“你啥意思嘛?”大爷回头,整好对上男人的眼神,心里莫名一慌,“你这个娃儿,话不要乱说哎!”
“那你今天怎么来了?通知的这么快?”
“我来催房租嘛!这个龟孙儿都欠我仨月了!我天天这个点来催,哎,可就是没有人……不是,你谁啊?”
男人痞痞的笑了,搭在他肩上的手亮出一张工作证。
“C市刑侦大队犯罪顾问,陆俊逸。”
大爷愣了愣,随后打开了话匣子。
“你是警察啊?我跟你说,这家里面那个男的抠搜得很,一点房租拖仨月,早死了早算,一看就是……”
男人瞬间没了兴趣,抬手走了。大爷似乎也不介意,继续跟周围人絮絮叨叨的骂街。
“陆老师好。”“陆老师。”
“晚上好啊各位。”男人给那些打招呼的人一句统一的回复,走进了里屋。
强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微皱了下眉头,手揉了揉鼻子。
迎面看到地上一位肥头大耳的男人趴在地上,两条胳膊直直的往前伸着,眼睛瞪的死圆死圆。他浑身上下都被划满了长长的口子,一道拖行血迹顺着胯下一直延伸到铁架床上。
说他肥吧,倒还真不算个胖子,只是有些中年人的发福。
不过从侧脸看来,长得还真是有些……猥琐。
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词汇了。
“小花,怎么回事?”他蹲下来问道。
“啊?”一位白大褂的女子抬起头来,“哎呦,老陆来了。”
她站起身,一边记录一边说道。
“尸僵还没有缓解,初步预测死亡时间不超过四十八小时。没发现任何中毒迹象,而且似乎也没有致命伤口,目前猜测,应该是死于失血过多。”
“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二十四小时。”陆俊逸接道,“刚才跟门口那大爷聊了两句,据他所说,昨天这地方还没人呢。”
“嗯。”女人应到,顺手记了下来,“啊对了,还有他的手腕上有勒痕,还有一些纤维残留,有可能是被某种粗麻绳绑过。”
绑架?”陆俊逸蹲下来查看,“不对啊,只有右手上有。”
“我觉得,”女人顿了顿,“只在一只手上绑绳子,可能就是为了固定,或者控制。”
男人简单的查看了尸体,又站起身来。
“老宋不在?”
“宋队被叫去谈话了,他说要是来不及,就不用等他。”
“谈话?”陆俊逸歪过头,“哇哦,该不是我想的那个吧?”
“那还用说,还不是给您老人家擦屁股去了。”
男人笑了笑,转身去查看地上血迹的拖痕。
暗红色的血迹狰狞的从男人的下体一路拖到床边,床上的格子床单上大片大片的血迹绽开,黄色的床单被染的几乎看不出本色。
不过这些红不像是短时间内形成的,而是一点一点渗透到纤维里,慢慢的渲染成一大片刺眼的花。
床边的血色十分缭乱,应该是男人从床上摔下来,然后被拖拽,或者自己爬到了门口的位置。
陆俊逸看到尸体前方的血手印,又查看了他的膝盖后面,左摇右晃的血痕,推测他大概是自己爬出去的。
他回头,又在床头的一角发现了被解开的麻绳。
“这拍过了吗?”他随口问道。
一名警员应声而来,咔嚓咔嚓的来了一个无死角特写。
陆俊逸摸了摸下巴,似乎还是觉得地上的血迹很值得研究,仔细的观察起来。
男人从床上摔下来以后,似乎先要顺着床边向前,大量的手印拍在地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转变了方向,朝门口爬去。
他跪下来,想要看看床底有什么线索,可是里面一片灰尘乱飞,似乎也看不见什么东西。
忽然,地面上的一滴血迹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滴血不大,就在床边的纸箱子一旁,可能是飞溅到地面上的。那滴血的形状很普通,只是血滴一侧的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留下一个半圆的印子。
在血迹还没干,或者说是血迹直接溅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应该有一个圆柱体的东西站在这。柱体很细,大约也就是大拇指那么粗,很像凳子腿。
凳子腿吗?可是如果是椅子之类的,未免也有些太细了。况且从角度来说,这个位置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一个椅子。
前面都是杂乱的血,如果放在这的是凳子,很定还会留下更明显的痕迹;可如果绕到后面,又会被墙挡住,连一个最小的板凳都放不下。
“小花——”他皱起眉头,“白花!你过来看看!”
“怎么了怎么了?”白花走过来。
她俯身观察这滴奇怪的血迹,下意识问道。
“这是有个什么杆子摆在这吗?”
“杆子?”
“我不知道……就好像,扫帚拖把一类的杆子?”
“可是没有这么细吧……”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一个小警员走了进来。
“陆老师,死者身份确认了。”
“说。”
“他叫周丰茂,男,四十九岁,现在是自己在网络上开了一个小店,卖一些内衣袜子之类的货物。二十六年前离婚,后来收养了一个女孩,叫杜晨。”
“这个孩子现在多大?”白花问到。
“现在——二十一岁,在一家饭店打工。我们已经派人联系了,她家也不远,应该很快就会到队里。”
“怎么会是她……”陆俊逸有些失神的自言自语道。
“你认识?”白花疑惑的看着他。
“算是认识吧。”他站起身来,“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队里见见她,等尸体送回去记得叫我。”
“是。”
话音刚落,门外一阵嘈杂声引起了注意。陆俊逸走出来,看见一个打扮朴素的年轻女孩站在外面,跟门口的刑警拉扯。
“怎么回事?”
“陆俊逸!”女孩抢先开口,“里面是不是死人了,是不是有个人死了?”
“小姐,这里是凶案现场,请你不要再……”
那女孩紧抓着陆俊逸的外衣不放,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他是不是死了!你告诉我!”
“……是。”他似乎从女孩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你去看看?”
“陆老师……”拦着她的警员面色难堪。
“没事,出问题了我负责。”
警员犹豫再三,只能撒开了手。
女孩不顾一切的冲进去,不过两秒,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从屋内传来。
随后女孩又跑了出来,扶着屋子一阵干呕。
“没事吧?”陆俊逸过来帮忙拍她的背。
“死人了……”女孩只是颤抖的自言自语,眼眶通红,“死人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他见女孩情绪平息了不少,继续开口说道,“你接到的电话通知,应该是告诉你去警队里认尸体,而不是来案发现场。”
“你为什么会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