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暖原本打算躲过敌人的搜寻就上崖找酥酥,以免她担心。
但季黎深中南疆剧毒,不久便陷入昏迷,毕竟封闭血脉只能暂时压制毒性的扩散,再加上白天在崖顶对付敌人使用了内力,加速了毒性的游走,季黎能挺到现在实属不易。
她不会解这种毒,只有把希望寄托于师傅身上了。
迟暖扶起昏迷无力的季黎,虽然迟暖精通医术,但这个男人几乎把全身的力量都放到了她身上,还要一边躲避在暗处的敌人,穿过重重迷障,到方规谷时,迟暖也晕倒在了谷口。
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躺在她在方规谷常住的房间内了,迟暖抬眼便看见坐在桌几前饮茶的方规子。
“师父。”迟暖一边起身一边张望四周。
坐在案几前的男子一身淡色青衣,容貌俊美,眉宇间透露出浓浓的书生气,而拿着茶杯的双手虽然白皙袖长,却也是青筋可见,十分有力的一双手。
放下手中的茶杯,才慢悠悠地问迟暖:“暖暖可是在找隔壁房间的男子?”
迟暖一听师父救了季黎,喜上眉梢,连声道,“谢谢师父就我的......朋友!”
“哦,暖暖什么时候认识这般复杂的朋友了?他中了南疆特制的一步终身。”方规子轻描淡写地说出了男子的病情,仿佛这天下第一毒没什么厉害的地方一样。
迟暖听说是天下第一至毒一步终身,倒吸一口冷气,难怪她根本辨别不出来这毒的制作成分。
“师父,这毒你可能解?”迟暖克制心中的焦急,期冀地看着方规子。
方规子却一直沉默,没有说话。迟暖看师傅都没办法了,脸上再也忍不住溢出悲伤,她转身便去了隔壁季黎的房间。
看着床上躺着的男人,因为中毒脸色几近苍白,要不是探析到他还有微弱的呼吸,迟暖比任何时候都感觉到绝望,想起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那个就自己于水火的少年,如今却......
“天下第一至毒,是南疆吴越国毒药圣手——赫连家族的独门密药,传闻这第一至毒由百味毒草和毒药用特殊方法提炼而成,里面有一味毒草——万枯莲是至毒之物,在长有万枯莲的泥淖潭里,方圆一里都没有活物。而且这万枯莲只生长于南疆的鬼窟冰山上。季黎,世人都道你生来荣华,却不知你要背负这许多许多危险。”
迟暖泪眼朦脓,她走近男子,轻轻太手抚上他的脸,这张脸比几年前更英俊了,多了一份成熟的冷冽和气概。京都多少贵女都为这张脸疯狂,迟暖也不例外,因为在多年前,她被坏人拐卖,身陷魔窟之时,是这个从天而降的俊脸拯救了她。
迟暖想他应该早就不记得她了吧。
“叩叩——”敲门声打断了迟暖的沉思回忆。
方规子轻轻推门而进,“他有的救。”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语气,仿佛解这种毒轻而易举。
“只是......”
看着师父犹豫,迟暖再看看床上的季黎,以为师父怕季黎醒来听到,便示意两人出去谈。
柴扉轻掩,野花遍地。重重迷障后面的方规谷竟然是一方世外桃源,景色错落有致,别有洞天。
野花间,迟暖郑重地请求师父,“师父,如若真能治好季黎,请师父救他,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方规子看着眼前认真的女子,不明脸色,转向了漫山的野花,在迟暖看不到的地方紧了紧自己的拳头。
“你这是以什么身份向我说这番话呢?迟家千金?我的徒弟?还是......”
“师父,我不做他想,只想救他性命。就当还多年的一个情罢,此后我不会与他有任何瓜葛,我一直记得方规谷的组训,不会违背。”迟暖说完跪下,“求师父,救他性命。”
“好,我答应你。”
而刚刚清醒还很虚弱的季黎警惕的看着周围,他快速走到柴扉轻掩的门口,就看见远处野花丛中的两人。他动用内里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师父祖上刚好专门研究过这天下至毒并成功研制出解药,但必须成为方家的人才能得到此解方。”
迟暖一听惊愕地抬头,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条件。但迟暖只凝滞了片刻,便答应了师父。
“好,我答应师父。我会成为方家的人。”
在柴扉掩护下的季黎听到这话,顿时一口脓血脱口而出,染黑了地上不知名的野花,野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枯萎。而男子头也不回地往谷口的方向离去。
......
当迟暖带着师父调制好的解药去找季黎时,才发现房间空无一人,被子也早已冰冷。看到门口的黑血,迟暖追了出去。
季黎因为中毒走得并不快,再加上被谷中方阵所困,晕倒在了谷中的某一处。顺着一路血迹寻来的迟暖在看见倒在花丛中的季黎,心里都快窒息了。
她赶紧上前抱起季黎,将解药喂给他。
好像季黎在断断续续地说什么,迟暖凑近着听。
“不要...不要成为方家的人,不要为我这样...”
迟暖看着这样虚弱昏迷的男人,听着他的话,心里最坚硬的一角瞬间瓦解了。
迟暖慢慢凑近季黎,落下了心痛的一吻。
但是很快,迟暖就将季黎带到谷口。而侍卫李封和李燚一直在谷口寻找,迟暖将季黎慢慢放到梨花树下,在躲起来,等着他的侍卫发现并带走他。
看着被抚上马车的季黎越走越远,终于止不住汹涌的泪水。
“季黎,我们不可能,自从我进入方规谷的那刻起,我们就不可能了。”
......
皇宫。
“啪——”茶水被横扫在地。
“你说那贱人的儿子没有死?”皇后颜华掐着报信太监的脖子,“怎么可能呢?怎么能让他活着回来?”
颜华一把甩开没了半条命的太监。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然后在挽秋嬷嬷的眼神示意下,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永康殿。
皇后的奶娘挽秋嬷嬷摒退下人,关上殿门。
终于冷静下来的皇后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意。
“看来他真的没死!居然还救活了方琇莹那个贱人的儿子!”
挽秋适时地递上新茶,“是啊,娘娘,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只余六王爷,我们,急不得。”
皇后颜华接过茶水,轻压一口新茶,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只是脸上势在必行的笑意泄露了她恶毒的嘴脸。
方规谷。
方规子正在前院的桃花树下与一白发男子对弈。
“我做的可对?”
“看来你对暖丫头动真情了?连他都救。”
“不亏,我得到了她的承诺。”
“你是因为这个?我看不是吧,你怕是心疼了,不能看暖丫头这样地求你吧?”
方规子的耳朵因为白发男子的话染上了红晕。
白发男子无奈调笑,但还是严肃地开口,“这样把身份暴露在那些人面前,可想好下一步计划了?”
“放过他们这么多年,是时候讨回来了。”
一盘棋局,白子完胜。一切会成定局。
夕阳下,橘红的晚霞将方规谷的野花渲染的美如绝世独立的佳人。
方规子看着自己眼前站在画像中的一对夫妇和两个孩童,一男一女,也是站在这灿烂如朝阳的晚霞中,少年眼眶微红。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残喘,必定手刃仇人。
方规子颤抖的抚摸着画中妇人的样子,月照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