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商队在展平带领下出关,向马邑进发。
张钺与虎大相伴坐守雁门关,等候消息。
张甲率领十名少年,组成斥候小队,来往奔驰,随时汇报前方情报。
张钺指示展平,若能在匈奴部落中找到合作者,由匈奴人将大汉商品带到草原上交易,再好不过。毕竟,汉人商队大规模深入草原,风险太大,匈奴人不惜攻城劫掠,到嘴的肥肉怎会白白放过?
商队如期到达马邑附近,匈奴部落已经到达,帐篷牛羊遍地。
交易很顺利,但进展缓慢,匈奴人直脑筋,不会算数,必须一件件、一头头地交易。
张钺指示展平,约束大家,不可急躁,更不可嘲弄匈奴人,按他们的要求,一手一手交易,让匈奴人清楚明白自己没有被汉人算计,并派人把已交易到手的牲口陆续赶回关内。
展平把想要找一位匈奴代理人的想法告诉几位部落首领后,被一致拒绝,理由是从来没做过买卖,算不清账,也不愿做买卖,放牧挺好,如果遇上汉人商队,就换点日用品,如果没有,天天吃羊肉也能过,让他们专门做买卖,不会干也不愿干。
张钺一时头大,千算万算,还是犯下了以己度人的毛病,自以为很简单很赚钱的好事儿,对另一些人来说就是个大麻烦,不愿干,徒呼奈何?
正在张钺苦思对策的时候,张甲来报,从匈奴部落来了一位汉人,说是韩王余部,愿意和我们谈生意,人已经带到。
“快带进来。”张钺急道。
来人束发左衽,衣衫褴褛,一看就是汉人装束。
“小人韩王部下兽医陈辕,拜见公子。”
“韩王?韩王已经归天,其部下还有人在匈奴?你又如何跟随匈奴部落来到马邑?”
“禀公子,韩王去世后,我等部下在太子的带领下,遁入白登山北部,目前尚有五千人众,前两年太子过世,由两位少主人和众部下相依为命。小人是一名兽医,云游草原,给牲畜治病为业,听说几个部落要来马邑交易,小人好奇,特跟随前来看看,顺便故地重游一番。”
“贵部在关外,生活可还顺意?”
“身负降军之名,处处被人刁难,苟延残喘而已。”
“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闻听贵号想找一个草原贸易的合作者,我韩王旧部具是汉人,又有游走草原的便利,岂非天作之合?”
“尔等在大汉国,被称为汉奸,在匈奴,又被称为鬼奴,与尔等合作,风险不小啊。”张钺幽幽地道。
“若汉匈交恶,我等确会两面受气,但若汉匈交好,互通有无,还有谁比我们更适合做这个桥梁纽带呢?”
“呵呵,你不止是一名兽医吧?”
“公子明鉴,小人的确是一名兽医,只是因为略通诗文,平日也会教两位小主人识文断字。”
“失敬失敬,原来是韩王老师,这合作之事,先生可能定夺?”
“小人不敢僭越,需要主上同意方可,只是因为主上年幼,向来又对小人言听计从,所以,只要合作章程可行,小人当能说服主上同意。”
“嗯,你忠心事主,是个可交之人,不瞒你说,家父也曾是贵部军卒,战乱中九死一生,流落山中,幸得逃生,如今得代王和朝廷赏识,已是公乘之爵。”
“啊!如此凑巧?不知令尊名讳?”
“张力,无名兵卒一个,先生不会有印象的。”
“可是神箭手张力?”
“家父的确善射,先生识得?”
“哈哈,怎会不识,韩王军中有名的神箭手,我还得过令尊的指点呢。”
“呵呵,那可巧了,没想到是家父旧识,叔父在上,请受张钺一拜。”
“不敢当不敢当,公子年少有为,独自担当起如此大事,令人佩服。”
“小子只是少年老成了些,没什么值得夸耀的,咱们还是谈谈合作事宜吧。”
“好,先谈正事儿。不瞒公子,我部人马,困于一处贫瘠的山坳,草原虽大,水草丰美之处,却都已被强势部落占据,单于对我们不闻不问,如今已是贫弱不堪,还请公子慈悲为怀,合作事宜,切勿狮子大开口。”
“贵部一次能拿出多少牲畜来?”
“说来惭愧,几乎拿不出多余的牲畜,五千民众,整日饥肠辘辘,唉!”
“如此说来,贵部这是想做一场无本的买卖了?”张钺笑道。
“实在惭愧,还请公子成全。”陈辕悲切地道。
张钺沉吟了一会儿,问道:
“先谈谈你家两位主人吧,听说是叔侄俩?”
“正是,颓当少主乃韩王之后,婴少主乃太子之后,叔侄二人同年所生,如今不到十岁,和公子年龄相仿。”
“不知能不能请一位少主到张氏小居数月?以方便咱们的合作,张氏也可放心赊货给贵部?”
“这个恐怕有困难,并非少主不愿,而是怕单于知道后,还以为我们投汉,到时候可能会有灭族之祸,如果公子不放心,陈辕愿意前往张氏,拜见尊父。”
“嗯……也罢,看在家父故主的份上,我可以先赊两车货给你们,你们将换取牲畜的一半交付过来,我再给你们更多的货物,咱们细水长流,希望你们能尽快站稳脚跟,拓展商路。”
“辕代主上和五千族人谢公子大恩。”陈辕抱拳躬身道。
“毋须客气,叔父尽快返回准备,咱们半个月后,就在这雁门关下交接货物,初次交易,我希望能见到贵主人。”
“好,公子告辞,我这就回去准备。”
陈辕急匆匆走了,张钺唤过张甲,吩咐道:
“去告诉展叔,让他分出二十人,由你带领,赶着已经换回来的马匹,快马赶回家中,把家里新筹备的所有货物,统统运来,半个月内,必须赶回雁门关。”
“诺!”张甲打马飞奔而去。
折腾了五天,马邑的交易终于结束了,双方均满意而归。
看着陆续进关的一千多头牲口群,所有人都心旷神怡,留下了几十头羊,给将士们改善伙食,余下的在展平等人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向晋阳城进发。
柴武修书一封,命人立刻赶回棘蒲,让柴家派人接收属于他的两百头牛马,当然,这是张钺以市场价一半的价格,售给柴家的,利润依然丰厚。
剩下的马匹,张家自留一半,另一半也会半价售与王府,其它的牛羊,都是张家的收获。
张钺没有跟随队伍回去,而是留下来等候韩王少主,一支能扎根在草原的合作伙伴,对贸易太重要了,必须建立起牢固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