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连续闷热了几天,窗外一片乌黑的阴云。许幽心记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可是仍然想不清,青城会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
她还没和他成亲,可是为什么会突然蹦出这样的话?幽心看着顷刻间的磅礴大雨,不多久湿了地面。
空气中是淡淡的尘土味,偶尔疾风一阵,就能引人窒息。
刘宛熙的好友,子衿来过几次,可却每每与幽心错过。他是一个文雅的人,怎么能够错过会面的机会?
现如今,她得到了家丁的通传。
子衿在错过了几日的会面后,终于出现了。
“子衿公子,不是一个特意寻事捉弄的人。”幽心抚了抚被凌风吹乱的发髻,抬手关上了门窗。
“知我者,幽心也。”清亮的声音从外室传来,伴随着浓浓的笑意。
幽心脚步一缓,心中闷热。青城待之如挚友的人,几次都唯恐怠慢,此时怎么出现在自己书房的门口?
幽心快了几步,跑到了外室。匆忙的脚步声,吸引了来者的注意。此时,他的眼神从墙角的山水图中抽出,转身相视。
幽心有些站不稳,也许是跑得太急了。她这个年龄,已经不适宜会客。
幽心一时被这突来的场景给惊住了,一身青灰色月牙长袍的男子,双鬓在风中飞舞。
“很少有人喜欢这么清淡的山水墨画,尤其是一名女子。”子衿折扇点了点幽心落款的地方,亲近了几分,“这么素雅,是一个不露声色,才华潜藏的人所作。”
“幽心,如果你是一个男子,我都会想要把你珍藏。”
才华潜藏?幽心失声一笑,觉得失礼,又不忍抚了子衿脸上的欣喜,端正了仪态,“不过一副山水画,倒是见笑了。”
“请坐。”幽心伸手指了指身边的座位,一杯茶水已经放在子衿的左手边。
看着子衿讶异的神色,幽心又一次指了指身旁的座位,端正一揖。
子衿依然落座,一手折扇挥舞着夏天的燥热。幽心看着门外磅礴的大雨,依旧没有瞬间的清亮。幽心才落座在一侧,心思一紧。她观察着子衿的衣裳,半缕不占雨水。
难道他来了很久了?至少应该被爹爹知晓了。幽心仔细审视着子衿,他怎么能够出入府中如此自由。
一个从不见爹爹引荐相识的人,在幽心的脑海中也不过几面。一个不知来历的人,又被青城重视的人,幽心显得很慌张。
茶过三巡,子衿悠然着心情,不时和幽心研讨着画意。幽心没有再会心笑着,也许他只是想要亲近自己。
“见幽心小姐消瘦了不少,颇见劳累之色。子衿倒是略知医术之理,不妨让子衿查看一番?”说着,就从绘画的热度中抽出了余力,搭手在幽心的脉搏上。
“不……不用了……”幽心猛地抽回了手,两人间的气氛很诡异。
自小看大夫,都是很隐晦的事情,可是子衿却很随性。
“子衿医术不输他人,幽心是信不过子衿的为人?”子衿的话意很深,尽管关切的意味很足,依旧没有降低幽心的防心。
“青城待之友人的人,幽心不想过多劳烦,免得子衿公子劳心伤神。”幽心不去琢磨子衿的话,她只知道被医者知晓身体状况是很尴尬的事情,何况是一个青城敬重的人。
“既然幽心不愿,那么等到幽心不再那么芥蒂子衿的时候吧。”
幽心一震,窗外一震闷雷响起,两人又观起了天色。看着乌云密布和大雨的情势,一时半会,他是出不去了。
“子衿的好意,幽心心领了。”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门外的栏杆处,雨水已经溅湿了屋檐下的青苔。幽心由心地一句,打破了雨声的单调,在空气中显得幽幽地。
子衿会意一笑,他想到了,幽心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子衿顾自嘲笑,她也许想到的是一般的小病小闹。
不然,一个知察的女子,怎么会拒绝这么一个隐晦的大夫?
“幽心自小擅长古筝么?一手古筝如痴如醉,他人不敢与之争锋。”子衿空灵一问,看着天色沉浸了内心一半的惊奇。“什么时候,能够一睹风采。”
“筝师把毕生所学倾力相受,幽心不敢夺了筝师的光耀,却也不甘屈居。一直苦于专研,倒是在盛京有了名气。”幽心拿起廊道上的伞,斜着伞遮去了两人间斜侧方向的雨势,“子衿愿意,幽心这就准备。”
“雨势有些大,给你。”
一把梅花图的油纸伞,被子衿握在手中。片刻间,幽心已经入了屋内。须臾,一阵调音之后,轻扬的音色顺着指尖波动而出。
子衿细心聆听着,幽心的筝音很纯,干净得如瑶池的水。渐渐聆听着,从收势的前音到了高潮,有了凌厉的布阵之音。
子衿心下一骇,幽心的筝音细腻如斯,如果她是一个男子,或许子衿会指点她筝意。光听音色,显然幽心的筝音中多了一些未知,干净的筝音足以如火纯青。
不知不觉,已经收了尾声。子衿一直顾自暗叹,一个小王爷“惦记”的女子,早已被他完完全全研究透彻。
完了完了,子衿摇头晃脑,抱着廊道的柱子,拿着额头轻撞。
“子衿……”幽心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门口,油纸伞被风吹落子衿的手,雨水溅湿了他的衣摆。
“奥,没什么,倒是入了迷。”子衿左右蹒跚,转身看到一脸错愕的幽心。
她见过听了筝音久久回不了神的听众,却没见过一个撞额的听者。
“幽心?”
“恩?”
“我带你去见一个你想见的人,你的筝师,怎么样?”子衿很真诚,真诚地呵护着她的筝音。
自从筝师把古筝交给自己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幽心只要一拿起古筝,多多少少会想起那个男子,却从未探寻他的踪影。
“他就是楚易,一个在盛京掀起诗风的人。”
什么?筝师就是楚易,那个做了一部诗集的诗人。幽心心悸,她看向子衿多了一丝探寻,他怎么知晓得这么清楚,甚至能够得知幽心的清冷性子,可以不去关注一个随时不在身旁交心陪伴的人。
“明天,我来接你。”子衿坦诚一笑,消除了不少犹疑。
正在幽心考虑回答之际,身后醇厚的男音传入,“幽心。”
“爹爹。”幽心本能地回头,没有丝毫懈怠。
“爹爹有事,你先回房吧。”
许幽心显得有些尴尬,脸色一红。拾起地上的油纸伞,许幽心向着两人作礼,悄无声息地退开了。
子衿一直没有回应,他和爹爹之间,似乎有着很多牵连的冷淡之交。
爹爹的形色很仓促,显然不愿自己涉入太多。幽心退去,不时看着天际,大雨不见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