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容禀,这件事女儿还没来得及跟您说。”慕容烟依言站起来,恭声道,“这江公子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家里是做正经买卖的,最近遇到了点小麻烦,暂时住在府上。父亲日理万机,女儿原本想他只不过小住几日就走,便没让管家来通报。确是女儿疏忽,考虑不周,还请父亲责罚。”
“罢了,你既然已经声称他是止儿的朋友,在府上小住几日也无妨。”
慕容烟接着道:“至于姨娘的事,纯属误会,现在已经说清楚了,父亲大可放心,女儿保证下次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事情的经过,慕容谦其实也已经听管家说过了,确实是误会一场。对于慕容烟的处理方式,他也还算满意,遂点点头:“好了,先下去吧,以后相府里的大小事,你还要帮着你娘打点打点。”
“是,父亲。”慕容烟垂眸,退了几步,踢到慕容谦扔掉的纸团,捡起来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父亲,有些话,女儿不知该不该说。”
“说罢,你我父女二人,还有什么好顾虑的。”慕容谦铺开一张白纸,提笔沾墨,像是要写些什么,见慕容烟返回,顿住笔看着她。
慕容烟将那张纸团铺展开,递到他面前,平静的问:“父亲最近可是在为这件事烦心?”
信是慕容谦的一个门生写的,虽然有些夸大其词,但言语间可见近来瑜国的绝大部分言官像是受到某种力量的驱使,或者说是逼迫,正在向当今皇帝施加压力。
他们的矛头全都指向慕容谦,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被翻出来。在他们的口中,慕容谦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十恶不赦,媚上欺下的奸佞之臣。
皇帝对他还算是信任的,递上去的折子全都被压了下来,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光堵是没用的,皇帝能压下一时,压不了一世,况且这事并没有因为皇帝的无视而淡去,反而愈演愈烈。
“为父的事,不用你来操心。”慕容谦劈手夺过信纸,他并不相信慕容烟真的能帮到他的忙。
慕容烟面色不变,温声道:“其实父亲大可不必烦忧,女儿有个办法能替父亲解围。”
“你?”慕容谦眼底闪过一丝怀疑和诧异,将笔搁下,抬头问,“那你说说,为父该怎么办才能全身而退?”
“很简单。”慕容烟笑了笑,自信满满道,“那些人按在您身上的罪名,你选几桩认下就是了。”
“什么?你让为父……”
“父亲莫急,听女儿把话说完。”慕容烟不慌不忙的打断他,整理了一下措辞,慢慢道,“父亲十多年来侍奉圣上左右,被视为股肱之臣,桃李满天下,但您有一个弱点容易被人诟病——您从来没犯过错。”
慕容谦似乎听出了点眉目,捋着下巴的一缕胡子若有所思:“烟儿,你继续往下说。”
“是,父亲。”慕容烟点点头,又道,“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真正不犯错的人是不存在的,如果有,只能说明那个人城府太深,掩饰得非常好。
原先皇上太信任父亲所以没察觉,但这次经这么多人提醒,他必然会想到,一个善于掩饰的臣子,必定对自己有所隐瞒。父亲,如果皇上开始对你有所猜忌,再加上旁人的煽风点火,你的处境就危险了。
这个时候硬碰硬并不是个好办法,我们不如以退为进,在皇帝怪罪你之前,先上一个罪己书,给自己按一些可有可无,不伤大雅的罪名,请皇上降罪。一来可以向皇上表忠心,二来也堵住了那些言官的嘴。”
“不错,为父就不再被动了。”慕容谦听了慕容烟一番话,豁然开朗,赞许的笑道,“以我对皇上的了解,他一定不会真正的怪罪于我,反而对我更加的信任。好啊,烟儿,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懂事了,为父很欣慰。”
慕容烟谦卑道:“为父亲分忧是女儿该做的。”
慕容谦满意的点点头,几日的阴郁一扫而光。
隔日,慕容谦果然按照慕容烟说的,写了一份深刻的罪己书,言辞恳切的请求皇上降罪,而且他本人称病在家,据说是已经下不来床,折子都是管家递进去的。
果然,皇帝并没有怪罪,反而派了两个太医来给他看病。再有言官进言弹劾慕容谦,就被皇帝当面摔了折子,说什么:
“朕的丞相都为国事操劳得病倒了,你们这些吃饱了撑的还逮着他那点小出小错不放,居心何在?看来你们都是太闲了,朕该找点事给你们做做!”于是调了一大帮人去翰林院晒书去了。
这弹劾一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慕容烟休息了三天,伤好得七七八八,再也坐不住了。原本时间就紧迫,禁不起耽搁。为了赶上落下来的三天,接下来的训练就会更加的严酷了。
“慕容烟,主子有话单独跟你说。”
刚进宫门,突然就冒出一个女人拦着了他她的去路。慕容烟出她是萧云晟身边的护卫流月,一抬头,果然见不远处的临湖凉亭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此时天色尚早,太阳刚刚升起,雾气还没有散尽。披纱垂柳,薄烟凝碧,湖水旷朗清澈,萧君默穿着一身紫檀色卷云纹滚边织锦袍,外罩一件羽缎猞猁裘,迎风而立,墨发翩翩,宛如重楼飞雪,朱阁临月,清华无双。
听到慕容烟的脚步声,萧君默并没有回头,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轻转着碧玉扳指,声音清润淡雅:“你的病好了?”
慕容烟表情木然,不冷不热:“你叫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当然不是。”萧君默转身,微微一笑,“本王不过是想提醒你,一个月的期限又快到了,你要拿什么业绩来换本王手里的解药?”
慕容烟皱了皱眉,上回蛊毒发作时的痛楚仍历历在目。只要萧君默手里还握有这张牌,她就永远没有摆脱的时候。
“你想怎样才能给我解药?”慕容烟沉吟半响,沉静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