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晚到了一会时间，进会议室时里面已经开始在交流了，罗天和王处一言不发坐在靠门口的座位上。
毛叔他们几个负责农机的库管和团场拖拉机手正在向德国工程师提出自己的问题，很显然这些工程师分工很明确，问题由不同的工程师做出解答，问题回答的很详细。
听着罗天不由得皱了皱眉，恰好被王处看到：“小天，有什么问题吗？”
罗天小声回答：“这些德国工程师回答的太专业了，有些专业术语翻译不到位，毛叔他们不是专业维修工程师，您看他们的样子，很明显是没有听懂。”
王处看了看老毛他们的表情，证实了罗天的说法。
王处站起来走到老毛他们身后低声问了几句，然后走到田领导身边和他商量了一下后，田领导站起身说道：“现在到中午时间了，我们先去招待所吃饭，下午到了团场再继续交流吧！”
大家对此都没有什么异议，稀稀拉拉的一个个站起身向外面走去，王处走过罗天身边说道：“你一起走啊！看你这副懒洋洋的样子，你要是我儿子准被我锤扁。”
罗天撇撇嘴：“王叔，您家王强什么德行我能不知道吗？我只是学习成绩不好，但是我从不惹事。您家王强的屁屁都被您给擦烂了吧？”
毛叔几个人正好走到身边，闻言不禁笑了起来。王处恼羞成怒在罗天脖子上一拍：“你还敢犟嘴，赶紧站起来前面带路。”
“Hallo Herr Müller”罗天站起身和汤姆的父亲打给招呼，汤姆给父亲介绍了一下罗天：“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露天。”
王处在旁边小声说：“怎么露天了？”
罗天回道：“只要没穿开裆裤露PP，随便露什么都行。”
罗天和这些工程师们都一一打招呼问好，这些人也都微笑着善意的回应着，大家坐上车一路谈着很快就到了招待所。
这些工程师对罗天颇有些兴趣，很愿意与他进行交流。不过没聊什么风花雪月的事情，大家聊得大都是农机方面的事情，说到全世界最大的拖拉机一致认为有可能big bud747就是最大的了。
罗天犹豫了一下说道：“关键没有那么大的土地，否则还可以做得更大点。”
汤姆的父亲尼克说道：“露天先生，900马力已经是极限了，我们没有听说过更大的柴油发动机。”
罗天摇头：“那是没有需求，只要有了需求别说16缸发动机，32缸也不是不可能，大型矿山机械可以从四五十吨提高到两三百吨，实在不行还可以用燃气轮机，现在不是已经有重卡使用汽轮机了吗？矿山机械里面汽轮机应用更加广泛。反正这样的大型机械不能上路，我们可以把体积做的更大，车轮上装上了驱动电机，燃气轮机只作为发电机器，这样的话……你可以把它想做多大就做多大，一台燃气轮机不够可以再上两台、三台。big bud747最多只有16个轮子，我们可以装32个64个；只要你敢想，装多少都没问题。”
工程师们一致点头称赞这是个好创意，罗天补充道：“这台超级拖拉机对戈壁滩种植有特别的意义，配套筛选设备后它可以对戈壁无人区进行开垦，把大块的石头都分离出去，这些地方可以种植西瓜、西红柿等经济作物。它可以拖着大型水罐在田间喷灌、撒药，减少来回往返的时间。”
田领导听商务翻译转述他们的讨论，但他听到这里不禁楞了一下，这可是个好主意啊！要是能在戈壁滩上种田这可是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戈壁滩主要分布在西北地区，戈壁是粗砂、砾石覆盖在硬土层上的荒漠地形，是沙漠的前身。戈壁在风蚀作用进一步的侵蚀下就会演变成沙漠，戈壁的地表是黄土还有稍微大一点的砂石混合组成的，其比例大概为1:1，在戈壁滩上还有分布或多或少的植被，在起风的时候吹起的大多是尘土。
田领导插言问道：“这样的超级拖拉机多少钱一台？”
罗天笑了笑说道：“美国的big bud747在1977年花了30万美金定制的”
田领导惊叹道：“那不是得要100多万？”现时美元兑人民币价是虚的，根本就没人拿美元来兑换。
罗天摇头：“不止如此，还要算上十年时间的货币贬值。这样的大家伙在国外定制很麻烦，出了故障维修也是个老大难问题；再则，我估计戈壁遍布大块的砾石要翻深一米多，恐怕连犁铧都得用特种钢定制，这样算下来每台三五百万人民币我看是需要的。”
商务翻译把罗天的话转述给这些工程师，他们对罗天说的表示赞同。
汤姆问道：“露天，你一会拖拉机一会矿山重卡的，它们好像不是一回事吧？”
罗天笑道：“拖拉机和汽车最根本的区别就在于底盘，其他的一个速度快一个速度慢，一个主要在田间地头一个奔驰在公路，这些只是应用上面的差别，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
汤姆道：“露天，照你这么说坦克和拖拉机也没什么区别了？”
罗天点头道：“你还真的说对了，最早的坦克就是拖拉机改装的。”
王处拍了一下罗天的脑袋：“我看你也不傻啊！怎么会连高中都考不上？”
“王叔，不傻也被您给拍傻了，我家的情况您又不是不了解，我哥下团场您也没给帮个忙，我可不想继续这样穷下去。再说了我觉得读书没有用处了，所以不想再浪费时间在学校。”
“那是你妈能生，养了你们五个。谁说读书没用？”
“您就看吧！现在人口实在是太多了，以前是人就有工作，现在呢？南方正在试点迟早也要到我们这里，我可不想上个大学出来连工作都找不上，与其那样不如现在就工作好了。地方上的农村好歹还能分块地种种，我们这些非农户口的只能去南方私营企业打工，我有好多同学都去南方了，据说又苦又累还得看人眼色。我打算再辛苦两年攒点钱，等政策稳定了咱也开个小店挣点零花钱。”
“我说你为什么订了那么多报纸杂志，原来成天研究这些东西。”
……
两人说话声音小，商务翻译听不见没法转述。
吃过饭就要马上出发去团场，罗天要回家拿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王处说道：“拿什么拿？去了团场买一套，挣那么多钱尽抠门了。”
“我节约我光荣。”
“别尽贫嘴了，今天田领导也去，你好好表现一下说不定也弄个正式工作。”
“王叔，您别骗我了，别说咱年龄不到，单说现在试行合同制，咱可是初中生能有正式编制？要是咱是个大学生的话，您的话我就相信了。”
王处挠挠头，这小子的学历是个问题啊！
二团现有土地规划面积为6.83万公顷，其中耕地面积为1.95万公顷，1987年共有8196人，从业员2645人。
站在地头罗天开口道：“王叔，中午要是没有说那台超级拖拉机的话我觉得地方好大啊！但是想想这683平方公里合102万4500亩土地的耕种能被几台拖拉机全部干完，我就觉得好憋屈啊！”
王处和田领导中午听了但没往心里去，现在罗天说了这话以后他们在心里一算计，顿时吓了一跳，可不就是这样吗？一台超级拖拉机三五百万，这一万多人一年的工资多少钱？还得加上几百台各类机械的费用。这根本就不用算也知道哪个更合算，田领导眼睛是越睁越亮，叮叮的看着罗天。
这次轮到罗天吓了一跳：“领导，我这是瞎说的啊！要是有了超级拖拉机，这么多人干啥去？”
“戈壁滩种西瓜。”
罗天苦笑了一下：“您就不怕西瓜多的卖不出去啊？种点西红柿卖不出去好歹还可以做成番茄酱。”
“好，就这么定了，我回去就写报告上会讨论。”
“田领导，我说什么了？您这就定了？”
“种西红柿做成番茄酱。”
“好吧！好吧！西红柿我最爱吃了。”
说笑归说笑，罗天尽心尽责的当好翻译，辖区所有团场的拖拉机手全部都集中在这里听工程师做操作讲解，维护保养知识。
那些德国工程师有时说一句，罗天往往要翻译成两三句甚至十几句，几位领导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这些工程师在讲解，还是罗天在讲解。总之罗天说的通俗易懂，就连王处都听懂了。
晚饭前讲解全部结束，明天还会有一次实际耕作示范，再然后就是修去年的那批ZT300。
晚饭时罗天问王处：“王叔，我回头写一部通俗易懂的中文使用手册，保证傻瓜看了都知道怎么维护这台拖拉机，您能出多少银子？”
“傻瓜都能看懂？我能看懂吗？”
“看您说的，傻瓜都看懂了您还看不懂的话……”
王处一拍罗天的脑袋：“看我先把你打成傻瓜再说。”
这次说话声音很大，商务翻译转译了罗天说的话，汤姆的父亲尼克说道：“这次没来得及翻译相关中文操作手册，维护保养知识的书籍我们也没有，要是露天先生能有详尽的中文资料翻译出来的话，我可以向总厂申请资料翻译费。”
罗天听了问道：“尼克先生，Fortschritt需要各种语言的维护保养知识的书籍吗？”
尼克吃了一惊：“露天先生还会别的语言？”
“那就要看Fortschritt需要哪些语言的书籍了。”
“我记得我们的宣传资料曾经印制过十几种语言。”
罗天点点头：“除去德语外还有汉语、西班牙语、英语、孟加拉语、印第语、葡萄牙语、俄语、RB语、爪哇语、韩国语、法语、越南语、特卢固语等十三种语言使用比较广泛，我顺带着把德语的也翻译出来方便你们查看是否有错误，三个月到半年时间就可以给您，届时怎么交给您？”
尼克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问道：“这么多语言露天先生都会？”
罗天用手摸摸鼻子：“我在语言上算是有点天赋，让您见笑了。”
商务翻译把罗天和尼克的话转译成汉语后就连他自己也不淡定了，用俄语对罗天说道：“罗天同志，外事无玩笑。”
罗天用汉语回答道：“公众场合我从不说玩笑话。”
王处问道：“小子，你还真的会这么多种语言啊？”
罗天淡淡一笑：“王叔，从82年也就是我上小学五年级那年，县里的图书馆对外开放开始，我每个星期天都在图书馆里泡着，风雨无阻。去年到现在除去3千多块钱的期刊杂志费，我还买了六千多的各种资料，一个万元户都花进去了，您说我能开玩笑吗？”
王处点头：“小子，你够狠，老子佩服你。”
田领导脸上也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这小子真的很厉害。
……
由于后面的配套犁铧还没有到，一根工字钢后面固定了五个五体犁，几根钢丝绳把工字钢连到了ZT323的拖钩上，罗天一脚油门下去拖拉机在荒地上慢慢地奔跑起来，农业技术员的眼睛顿时鼓了起来，这效率也太高了吧？连测量都不用肯定是达标的。
至于灌盐水增加配重等操作罗天早先跟他们说过，这些都不用演示了，节省了大家大量的时间。
十几个团场都有ZT300，有四五十台出了问题都被拖到了这里集中在一起，罗天看到这场景有点傻眼，他可不想在团场待太长时间。
想了一下，罗天对德国人道：“尼克先生，不行我也搭把手大家分开修，这样维修进度会快一点。”
尼克点头：“那就麻烦露天先生了。”
说干就干，罗天穿上送来的全新工作服戴上手套马上开工，听驾驶员说下故障发生时的情况就可以了，罗天判断故障的速度明显比这些厂家的工程师更快一些，他们有自己的分工，维修要几个人配合才能进行，罗天自己一个人不用商量，这就节约了大量的时间。
都是去年的机器，基本上也都是小问题，罗天是边修边讲解：“这些大型进口农机为了减轻驾驶人员的劳动强度，采用了液压助力的刹车、离合器和全液压转向机构，在操纵方便性上优于一般机械操作的拖拉机。正因为这样造成了结构复杂，在使用中出现故障的可能性就大。全液压转向系统主要由齿轮式液压泵、行星齿轮式液压分配器、转向液力缸及转向机构组成。一般象转向困难这样的液压系统发生的故障主要出现在辅助液压系统上……”
维修工作持续了一周时间，罗天自己就搞定了其中的一半26台，这还是他一边讲解一边维修的结果，简直可以算是神速了。
当然，遇到同样的故障他会让这些驾驶员或技术员亲自上手维修，他自己袖手旁观。大家轮换着来，每个人都有实际拆解、安装操作的机会。开始这些德国工程师还感觉有点惊讶，但慢慢就习惯了。
第七天下午的时候田领导也正好转完这附近的几个团场回来，问老毛：“罗天这是修到第几台了？”
老毛：“26台。”
“这也太快了一点吧？我原本以为要修一个月时间的。”
“要是他不讲解和让农机员亲自上手维修的话，可能只用三四天就能修完这26台。”
田领导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吃晚饭的时候田领导说道：“今天不回去，明天带你们去打猎。”
罗天把话翻译成德语，汤姆听了很是高兴，老毛问道：“小天，你怎么不兴奋。”
罗天呲了下牙：“毛叔，您忘记了？我可是抱着枪长大的。”
老毛醒悟道：“我忘记你爹那时候是有枪的。”
“我记得小时候把我爸的那支老栓动步枪拆成零件组装不回去，只好把抢藏在被窝里面，晚上我妈铺床的时候才发现，害的我妈大晚上点着蜡烛洗被里子。”
老毛说道：“别看我比你爸的岁数小不了多少，但我就没玩过那些东西。”
罗天惊讶道：“毛叔，您不会吧？我记得小时候仓库院子里还停着些大家伙，连我都去玩过，那时候我个子矮爬不进里面还是我哥把我抱进去的。”
“你也说了是你们，才到的时候，我们这些大人是不好意思和你们这些小孩子抢，后来是单位有纪律就没有我们这些大人玩这些东西的机会了，只有你们小孩不需要顾忌。”
田领导惊讶的说：“难怪你对这些东西这么有兴趣，从小培养出来的爱好。”
罗天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小时候没有玩具，没事就去库房院子玩这些大玩具。”
老毛插言：“我家儿子怎么没有你这爱好？”
“毛叔，你家毛鸿不是喜欢开车吗？不就是坐您开的拖拉机坐多了的缘故吗？”
吃过饭罗天拿出一沓纸递给尼克：“尼克先生，这是ZT300和323的德语版维修指南，还要请您指正。”
尼克接过这沓纸张惊讶的说道：“怎么这么快就写完了？”
“这几天几乎把所有部件都拆解过一遍，对ZT300和323的性能指标十分了解了，等我把所有的译本写完，我会再写份改进建议吧！我觉得这台拖拉机的性能被低估了，还有很大的升级空间。”
说完罗天又拿出一张全开纸铺在桌面上：“维修指南采用的是排除法来判断故障的，这就是问答图。”
一张全开纸被分成若干小版面，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德文，全部以问答的形式写的。譬如发动机不工作，问检查启动按钮是否按下（启动按钮位置请在维修指南第二页查看）回答否-解决故障办法：请按下启动按钮；回答是-请检查电瓶是否有电……详细程度令人叹为观止，加上维修指南里面里面详细的讲解，堪称是本真正的傻瓜维修指南。
尼克等人看完后早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好一会尼克才摇摇头：“有人说我们德国人是最认真的，其实说这话的人他说错了，露天先生，您的认真令我感到震惊。”
罗天不好意思的说道：“不要把用户群体当成个个都是技术专家，而把他们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来一步步的指引他们判断故障、排除故障。作为厂家能多认真一分，那么用户就可能少一分麻烦。用户的麻烦越少，那么他们对产品的信任程度就越高，当然这也要有个前置条件，就是作为厂家的我们是不是认真的对待我们所生产出来的每一件产品。时间任何事都怕认真二字，认真地对待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只要认真了就没有什么用户是不能征服的。”
听着商务翻译转译过来的话，一起吃饭的一百多人涌上前来想亲眼目睹这份问答图纸，田领导对司机小李说了几句话，小李转身出门拿了一部照相机回来。
田领导对众人说道：“大家都不要挤，图纸是德文的，给你们也看不懂，我让人把它拍成照片，冲洗出来后会每人发一张作为纪念。”
田领导转向罗天说道：“罗天小同志，和你认识几天，你一次次在刷新我对你的观感、认知。事情或许很小，但给我思想带来的震撼却很深刻。
57年毛老人家说过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同时也说过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我从你身上看到了认真，同时也看到了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