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没有一点光,没有空气流动,寂静。
游向晚悠悠醒来,忽地清醒,用力地甩了甩昏昏欲睡的头,一阵眼冒金星,稍等了片刻才好一点。
“唐唐,唐唐...”一清醒过来,她就低声叫唤,一边伸手向四下摸索,唐唐不在身边。
幸好他不在,这里的黑暗环境对于一个小孩子而言,极可怕。
也更担心他的安危。
她停下了动作,侧耳静静听了半晌,除了自己稍重的呼吸声,没有半点其余的声音,就这样静静边听边数了第一个六十。
她慢慢才摸向自己,检查全身上下。
婚纱完好尚在,只是皱成一团,。
甚至一只高跟鞋还勾在脚上,另一只应该是被拖曳的时候不知道掉哪里了,脚踝被拖伤了,摸上去有点湿(血)也有点痛。
除此之外没有大伤,也什么都没有了。
手上的婚戒,脖子上的项链,耳环,婚纱腰上的小扣,所有的小零碎通通不见了,不知道是因为值钱还是因为对方非常警惕,不仅不考虑让她逃,也不考虑给她机会伤害自己,除非她决定用头撞地。
只是,她身上的迷药还没有完全散去,全身发软,想要撞地直至死去,也是极难的事。
而且,她没这么傻。
并没有大伤,只是手肘和小脚处有擦伤,流了一点血摸着沾沾的有点轻微刺痛,不太舒服而已,而且她知道,迷药的效果也会越来越弱。
但她不敢过于乐观,越着时间的推移,迷药会失效,但饥饿程度加重,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和迷药产生的效果相当。
唉。
她脱下仅余的一只高跟鞋,摸了摸完好无损的鞋跟,心下安定不少。
遂把鞋子抓在手上,然后再细致地摸索四周,边摸边用力呼吸以抵抗轻微的缺氧感,并作出简单的判断。
一处小密室,近十平方大,高度仅三米左右,没有窗,有一扇被从外面锁住的门。
嗯,严格地说,这不是密室,它没有密室那么大,应该说是密封的隔断或者大箱子更适合一些。
只有她一个人。
她敲了敲墙体,是实心水泥灌注而成的,声音传不出去。
门板也是实心的水泥,和墙身溶为一体,边上的缝包裹了一层有弹力的塑料,这是将所有的求救路都封死了!
她不知道唐唐有没有被对方抓住,会不会关在其它地方,也不清楚对方的目的是唐唐还是她。
不不不,不是唐唐!
她想到了很多,胃部一阵收缩,背梁发凉。
唐唐来秋字房是一个意外,正常的情况下,他会和柠檬待在春字房里,有保姆贴身跟着。
他尚年幼,一定有一个大人看着他形影不离,跟着唐唐的人是唐家带来的老佣人,不是陌生人。
若对方想抓唐唐来对付唐一堂,应该是在柠檬坐第二次月子的时候,那时是在月子中心,而不是外面。
那时候柠檬虚弱,唐一堂分身乏术,安保肯定没有现在里外三层引人注目。
所以,目标不是唐唐,是她!
准确地说,不是没有杀伤力的她,是她背后的新郎顾漠希!
她记得在她冲进夏日房时,刚要把已经昏迷快倒下的唐唐拉回来时,在房间里只有一个人抓着软倒的唐唐,是一个穿着侍应服的面无表情的老妪。
当时游向晚和老妪同时出手。
游向晚拉唐唐,因为怕伤到唐唐,她一直不敢太用力。
同一时间,老妪一只手拉着唐唐,另一只手抓住了她裸露在外的手臂,于是游向晚用另一只拳头击向对方。
电光火石间发生了一切,游向晚却缓缓露出颓势,手臂渐渐无力,想大叫却已经来不及了,踉跄后退一小步。
房间里弥漫了淡淡的迷药,进来时才发现。更让人寒心的是,老妪手上涂有更高浓度的迷药,触之即中招!
当她与老妪的手对碰时,她半条手臂转瞬麻了。
至于在她身后突然跑过来,用力撞向她,把她狠狠撞进夏字房的人,她没看清,但可以猜到,是早上一直陪着她的女侍,是王厚霖找回来的人。
这是她昏迷前最后看到的。
现在,在黑暗中她回忆了所有之后,将一切慢慢串联起来,继续分析当下的机会和危险。
她知道在春字房不远的地方有唐一堂的保镖,她的两个保镖也守在秋字房不远处的拐弯处,想要将昏迷中的她或者唐唐从夏日房的门口带走,比完好无缺地通过敌阵还要困难。
在她和唐唐出事的瞬间,保镖马上就会反应过来并报上去,王厚霖和唐一堂布防在酒店的整个防御系统即开始运作,层层检查。
楼下是媒体,非常多的媒体密密包围着酒店,甚至连空中都有不少安装了摄像头的无人机飞舞。
港城第一贵公子和夏城唐家最具风头新一代的共同婚礼,虽说谢绝媒体采访,但无论是来宾还是媒体,都里外三层包围了酒店。
除非是魔术师,否则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将她这个大活人无声无息运输出去!
所以!
她现在很可能还在酒店内!
关在一个正常人不会想到的地方!那是哪里呢?哪里会有这么密密又没人注意的地方?
甚至连摄像头都不会关注到的地方?
她的手脚没有被绑,嘴巴也没有被封住!身上穿的还是之前的短款婚纱!这是因为对方对这个“箱子”有极大的自信心,更是时间太仓促。
非常安静,这个“箱子”的隔音措施真的极好,除了她自己日渐粗重的呼吸声和手脚在地板上轻轻爬动的声音,她什么都听不到,连空气流动的细微声都没有。
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因为空气不流通,出了一身汗打湿了婚纱贴着,浑身不太舒服。
再根据肚子饥饿的程度,她判断已经是下午或者是晚上了。
外面.....顾漠希知道她出事了,正在找她。
想到顾漠希正在外头焦头烂额到处乱撞,她心里就酸了一下,眼泪差点掉出来。
顾,我还没嫁给你呢,你一定要找到我啊。
王厚霖应该也出什么事了,否则不会到点了却没有来到酒店,但不会有真正的危险,毕竟对方的目标不是他。
他找来的女侍应该是被人调包了,撞向她对她动手的人不是真正的女侍,那种身手,没有几年的艰苦训练不会拥有。
而对于顾漠希的朋友,比如王厚霖,比如李建峰和小优,她从不会起半点揣测之心,因为相信他,所以相信他选择的朋友。
正如顾漠希不会怀疑柠檬会对她不利一样。
但,真的不怀疑吗?会不会有一些事情发生了,远超出自己的想象呢?不是因为钱,世间还有一堆事可以影响到人的选择。
当年顾漠希被绑在车子上,从坡上冲下来时...无知无觉的顾漠希,若不是遇到她,就真的无声无息地在水底下丢掉性命了。
她咬咬唇,没有深想下去。一切的后续和原因,都要她有命活着出去才有寻找的后续,不是吗?
而柠檬....希望唐唐已经回到她身边了,希望唐唐生龙活虎,希望柠檬好好的,在她经历了这么多苦难后,她应得到最好的对待。
而顾漠希....她打住了,不敢想下去。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她有点难受地用手在脸颊旁扇了扇,吐出一口浊气,不仅仅因为箱子几近密闭,导致轻微缺氧,更因为她担心顾漠希。
她被关在这里,顾漠希快疯了吗?打住,不能想这些具体的方面,她要做到铁厂心肠。
抓她的人总不会真的要饿死她,那也实在太蠢了,还不如当场给她一刀。
不让她死,总归要让她吃东西,喝水的,那样,她就有机会了。这么想着,更用力地握紧手上的小皮鞋。
顾漠希才是最终目标!
她一定要抓住机会,尽快出去,才能将整个局面扭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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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州铜元镇,利顾集团纺织园,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因为利顾布厂的进驻和兴建,将一直寂静的人少车少的安静小镇盘活了,甚至一些周边小镇的人都引了过来。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现在的铜元镇几乎半个镇都“是”利顾集团的,都以布厂以及布厂延伸出去的产业链为营生。
纺织园很大,光厂房就有十二座,每一座都有三层,每一层都设置了小型办公室,加在一起就有三十六个小办公室。
除了第一线的厂房外,纺织园内还有一座楼不用于生产,一楼是Show Room,日夜灯火通明,借鉴博物馆的模式,分门别类地摆满了各式的布料,用来招待客户,表现布厂的实力。
二楼是办公室,名符其实的办公室,可以居家住人的办公室。
今天顾忆希就在这里,在看厂布最近半年的报表。看了半小时,最后把报表往桌面上一扔,把一直在外面守着的罗蒋叫了进来。
“为什么集团的服装客户不下单给我们的布厂,反而舍近求远,下单给杨万里?明明公司和客户的关系一直不错,近水楼台新得月不是吗?”
罗蒋张了张嘴,最后憋出一句:“我把佟厂长叫进来?”
罗蒋长期在顾忆希身边,处理的是全球化的管家事务,简单地说就是人事部的主管,不说对利顾集团的产业不熟,对布厂更是一无所知啊。
他怎么知道为什么厂布的订单量这么少。
顾忆希点头。
二十分钟后,年近五十的佟厂长匆匆赶进来,穿着得体的女装制服,略胖风韵犹存,手上拿了一个黑色的公文包,里面是工厂的一些业务资料。
昨天顾忆希突然来厂,她就准备好“面圣”了,昨天一晚没睡等着呢。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老板,第一次是刚开厂的时候,她被老板招待着吃了一顿饭,厂里的一些高管还乐意得很,起码表面上看着和乐一顿,只有她看出来了老板个性上的一些问题,吃得如咽在梗....
说真的,现在她有点发慌。
老板的派头巨大,身边跟着很多可能是保镖的人。
她从远处高楼看过一次,所有的保镖出动,黑压压一大片,让她心悸不安...一个老板,需要这样吗?还是说,所有的老板都这样,是她见识太浅?
“顾老板好...”
顾忆希点头算是打招呼了,说:“坐。”
顾忆希说完,就继续看手上的资料,没有和佟厂长说话,并没有不屑的表现,但佟厂长已经感到浑身不自在,动都不敢动。
说话的是罗蒋,他问:“佟厂长,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一下。我们厂的织布机器多,能织的种类齐全,产能强大,上游的纱厂也完善,管理得非常好,有赖你的经验和功劳。”
佟厂长静静站着,等着他接下来的“但是”。
罗蒋:“但是我去看的时候,发现很多机子没有开动,甚至有三个厂区闭门。我还看了员工的出勤率,竟然只有七成!为什么?”
他已经准备了一大堆话接下来要问要追究。
“订单不足,不是我们不想开工。”佟厂长简单的一句话就把他准备的问话打得七零八落。
顾忆希提出的问题是为什么客户不下单给布厂,厂长的回复就是客户不下单给布厂。绕了一个圈,形成一个死结。
问题到底在哪?
佟厂长轻叹气,说:“我们厂是新厂,在外名声不显,而且营销队伍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仅凭国内外的布料展览会抢单,成功率极低....相比较而言,利顾集团面对国内外的服装客户,应该更能发挥作用。”
布厂的的产能可以做得很大,但没有订单,一切枉然,还浪费了很多物力人力。
这是症结所在。
但顾忆希不想听这个,轻轻挥手示意她出去。
佟厂长看到了,心里更加慌...老板是不认可她的工作表现吗?
罗蒋当下发话,话说得客气有余,诚恳不足:“劳烦佟厂长跑了一趟,这件事我们会重新布局。”
佟厂长战战兢兢起身,快步离去。心里冒出来一句话:老板不是人啊,是高压冷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