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鲸笨拙地翻了个身,扬起滔天巨浪。
顾泽凯掌陀巨鲸,目光犀利,自认为无所不能。
顾忆希身退功不成,焦头烂额,整个团队一地鸡毛,私军由明转暗,由团打散,潜伏。
顾漠希看到扬起的巨浪滔天,适时送上几缕春风,推波助澜,不亦乐乎。
最近顾漠希过得很滋润,搬去了游向晚的公寓,长手长脚缩在她窄小的公寓里煮饭做汤,却甘之如饴。
脸色越来越红润了。
两人住在了一起,仿若很久前在深城过日子般,她睡卧房他睡厅里,他煮饭他洗碗他打扫他收衣服...
时间仿佛静止了,看着厨房里做饭的顾漠希,游向晚经常在厅里来回踱步,总觉得生活划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原点。
只在偶尔看到他胸口的伤疤时,才心痛得掉泪。
晚上,两人窝在屋里吃了饭,看了一部感人的影片,她哭得稀里哗啦,他只觉得她傻,不断逗弄她打扰她抹她的眼泪,被她赶去洗澡。
等顾漠希洗漱完毕出来时,头上滴水,靠在门边,手扶着门框对她笑意盈盈。
她看得又气又怒,用毛巾盖住他的头用力地搓,大有要把他搓掉皮的气势。
他委屈地抱怨,声音从毛巾底下传出来,说:“人家说,人的颜值会在洗完澡后增加10%,我想你多看看现在的我。”
她瞪目,这么不科学的论调:“胡说,哪个人家?”
他将头从毛巾底下伸出来,理直气状地冒出来一句:“我。”
她好笑地再搓了两下,然后拿开毛巾,露出他满头乱发下湿漉漉的眼睛,心软如蜜地挨过去亲了一口。
他回应,辗转反侧.....
半晌,她靠在他肩膀上喘气。他在她耳边嘟囔:“我受不住...我难受。”
游向晚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难受,尴尬地不敢乱动,俏脸通红等着他的自制力发挥作用平复下来....
等来了越演越烈,近乎燃烧,于是投降挣脱,快跑两步,把自己用力抛进旁边的沙发上,用枕头深埋着脸。
“要不,咱把婚礼办了吧?”她躲在枕头里说。
“我能再忍忍...”他暗哑着声音,憋着气说。
一直都是他不肯结婚,不是她。
一直要忍的也是他,因为他说想在两人最重要的时刻给她一个最美好的回忆。
他坐回在沙发上,离她两米远,委屈地看着埋在枕头下时不时乱动的她。
过了半会,她从枕头下露出脸来,说:“我算不算向你求婚,然后你狠心拒绝了?”
他半仰头,神色活现:“算,因为我足够优秀,因为你爱我爱得不得了,你求婚是应当的,我很理解你的渴望。”
她气呼呼地把枕头抛向他:“活该你难受!”
他接住了枕头,万分认真地说:“游游,我想和你结婚,但不是现在,现在不行。”
游向晚完全没在意,只一味看着他厚着脸皮渐移渐近,最后滚过来就要抱她。
她躲开,起身走开,转而倒了两杯青茶回来,绿叶儿在白瓷杯底舒展,就像云舒云卷的心情般可人。
“你不适合喝酒,只能喝茶。”她把两杯清茶放在茶几上,坐上沙发,盘起双腿。
他又凑过来,挨着她,同样盘起双腿。
她还记得大半年前的晚上,他倒红酒,她向他吐出了许多话,包括她母亲,她的人生,她日后想做什么...许多许多。
她喝一口茶,任由淡淡的苦淡淡的甘从嘴里流入肚子里,回忆上一次的酒后吐真言,仿如隔世。
最后,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等我想想从何说起。”
发现她的情绪不对,他乖巧多了,点头说:“好。”
她回忆。
两人定情,当时他身上还有很多迷团未解,但动情就是动情了,她认了,收了他这个妖孽做男朋友。
当时她还是想着追寻直相的,起码要知道他为什么被人追杀,解除这个潜在的危险,并想办法把这些人送进监狱里。
她想把他送到阳光底下,和她一起。
她深知自己太弱小了,只能被动躲起来,慢慢挖掘。后来他出事了。她的天整个塌了下来,内疚和绝望几近把她击得粉身碎骨。
一开始,到底是谁锁他进车,推车进江?
后来又是谁对他挥刀?
挥刀的人找到了,是那三个破落户。
王厚霖也一一处理了,但幕后的人还没有找到。
她想一样一样理清楚,一一反击。但不是单枪匹马,而是借他之手,一起面对。
游向晚想了很久,久到杯子里的茶都凉透了。顾漠希陪着她坐了很久,在她准备喝第二口茶的时候快速地把她的杯子拿走,责备她:“茶都凉了,对身体不好,你别乱喝。”
他去重新砌了一杯热的过来,她喝了一口,舒出一口气,说:“顾,我认识你很久了....很久很久...比你知道的要久。”
她看着他,眼睛渐渐湿润。
他回看她,不解,但心疼地伸出手抚摸她的脸:你又露出这样的眼神看我了,你又这样看我了。
游游,你对我,是抱着怎样一种感受?
****
镜头转回来一个星期前。
一个胡子拉渣,落魄,颓废的男人背着一个大背囊从国际机场出来,手上拿了一份卷成筒状的旧报纸,眯眼看向蓝天白云,张开双臂呵呵笑了几声。
离他十多米远有一个的士车停车站,一辆再普通不过的黑色商务车停在那,里面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打扮得体,西装精致昂贵,与普通的旧车子格格不入。
男人静静地看着窗外久未见面的拉渣男人,手上点着一支香烟,任由烟雾弥漫在车内。
胡子拉渣男人长得粗糙,从里到外都很粗糙,眼神冷漠,半挽起衣袖的手臂上有两道疤痕,和大半年前精致白皙的家伙仿若不是同一个人。
甚至,他最喜欢的左耳上的银钉都取下来了,细看才发现上面有三个不显眼的耳洞。
在闹市的人群中,他是落在群里影都不见的,但在这么一个国际化的大机场里,他又是另类的。
另类得让人讨厌,因为贴在他身上的三个标签:穷,旧,颓。
坐在商务车里的是蒲松轩,胡子拉渣的是从乍得杀了人,辗转到墨西哥再回来的蒲柏轩。
他是他弟。
蒲松轩心里叹息着说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回来?
蒲柏轩分明很高兴,他回来了!从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回来了,终于!
他摸了摸左耳垂上的耻辱的三个小洞,眼神更冷了,嘴角带笑。
终于!他又回来了!
蒲柏轩往上提了提背囊,快步向的士站走去,越过黑色商务车,往后面竖起了“空车”牌子的的士走去,离开了机场。
蒲松轩坐在商务车里,等烟燃尽,重新又点了一支,深深地吸一口,任由辛辣的浓烟填充整个胸腔,直到感受到刺痛,再慢慢吐出来。
你,就不应该再回来!
你眼中的神不知鬼不觉,实际上在我们眼中,纤毫毕现!
****
的士车里,蒲柏轩很热情地与司机攀谈,说国外沙漠的漠无边际,说沙漠的黄沙飞舞,说沙漠姑娘的娆娆和热情似火。
司机不无羡慕地问:“人生啊,什么都经历一番才不枉在世,钱财都是身外物,小伙也别过于沮丧。”
说着,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落魄的蒲柏轩,鼓励他说:“小伙子,回来了就好,好好干,或者像我一样租一辆的士,一个月也可以赚上万的,再娶一个媳妇....”
司机很能唠,滔滔不绝。
上万?
蒲柏轩状若羡慕地问怎么才能进入司机这一行....司机也极力推荐。
一路相谈甚欢。等到下车的时候,两人已经称兄道弟,司机坚持不收钱,蒲柏轩塞了五十元,再就拿了他的名片说日后约出来请茶。
下了车,他背着行李往前走,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随手把的士司机的名片扔到地上。
他有钱,在离开港城前他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回来的,只是当时他也没想到回来的路上竟然这么曲折。
回来一趟,竟然花费了他半条命的代价!
他也有人,只是大多数人在他离开港城时就已作鸟兽散,他也没想过要找回那些人,除了一个,林强。
林强是一个真正的小人,但他胆大,见钱眼开,只要给钱什么事都敢做,不管对头是什么人,来历多大他都不在乎。
最重要的是林强还是一个瘾君子,顾忆希深明瘾君子的颠狂。
而且他在墨西哥大哥面前许下了诺言,他需要林强开路...林强,你别让我失望!
他按熄了烟头,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家便利店,拨通林强的电话。
“我回来了....嗯,老地方,我半小时到。”
他挂断电话,扔下五块钱给店家,然后背着背包走远了。
所谓的老地方是深城老巷的一个KTV,以前他来的时候必定带上一帮小弟,叫很多姐儿,呼朋唤友,风光无限。
半小时是鬼话,KTV就在他打电话的便利店旁边五十米远的地方,过去不用三分钟。
他踱步过去,没有进KTV,只在门口一处拐视野开阔处点燃一根烟,站着,深深地吸一口,再吐出来。
无事,于是打开一直握在手上的报纸,上面是两个人,一个是顾漠希,一个是游向晚,看着看着,他咧嘴无声地笑。
顾漠希还是那个顾漠希,唯一不同的是,一向眼高过顶的他看着游向晚的眼睛里有光,这是蒲柏轩从没看过的一面。
而游向晚...哈哈,两人还是在一起了,失忆前失忆后,真是可笑又可悲。
等到顾忆希吸第三口烟时,二十分钟不到,林强出现了,穿着过于宽大的旧西装,黑色皮鞋底上的胶退化了,裂开一条缝,露出来里面灰白灰白的袜子。
他是真的落魄,与蒲柏轩的落魄不一样。
林强闪身进了KTV,半晌走出来,焦虑地东张西望,时不时吸一下鼻子,对着阳光双眼流泪。
蒲柏轩没有马上出去,他在等林强,看他的表现,看他身后有没有跟着人。
一直等了半小时,已经过了他约定的时间近半小时了,林强还在迎风流着泪,蒲柏轩才把报纸收起来放回背包里,姗姗迟来。
林强狂喜地看着他,不因为他的落魄而有丝毫的改变。两人一前一后进了KTV,进了包厢。
林强掏出半包烟敬蒲柏轩,手抖得不成样子,又用力地吸了吸快要掉出来的鼻水,瘾犯了。
蒲柏轩没有接他的香烟,身子往后靠了靠,避开林强身上转过来的味儿。
林强忍不住了:“蒲少,小的一直在盼星星盼月亮,您终于回来了...”
蒲柏轩嫌弃地打量他:“你怎么混成这个德性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林强眼泪掉出来,是瘾犯了,也是真的想哭:“蒲哥,以前你在的时候时不时关照我,我才能苟延残喘啊。现在就是过街老鼠,完全没有收入,过得生不如死...”
蒲柏轩抬手止住他将要说的长篇大论,决定长话短说然后离这个林强远远的...他到底几天没有洗澡洗袜子啊?
“有任务交给你,成了吃香喝辣,不成打折你的双腿,肯不肯干?”
林强用力点头,脑袋都快点断了:“一定一定,有什么交待的,水里火里都不在话下。”
蒲柏轩:“你这个鬼样子...先去这个地址,想办法把大门的锁开了,房间的床底下有个小箱子,箱子没锁里面有钱,不多大概就五六万。”
“你从里面拿两万块去进货,我不想你帮我做事的时候还一直流鼻水。然后明天把箱子连同里面余下的钱交给我。”
听到有钱,林强双眼冒绿光:”好好好...“他恨不得马上去把钱拿到手,然后去买货。
蒲柏轩淡淡开口:“若对不住我,你知道后果吧?”
林强用力把胸口拍得绑绑直响:“钱是我的命,为了钱,我会是您最忠心的狗!”
蒲柏轩嗯了一句:“那我走了,你等我电话,我晚上再找你...记得,完事后洗个澡换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