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重山所提三点意见中隐晦的提示，经铁丹红分析后，让李云野意识到自己的步子慢了，以前那种科研工作者讲求基础，厚积薄发的心态，在企业管理中，尤其是新创企业正需激流勇进之时，却是有些不合时宜的，尤其是在日新月益的IT领域！
十五日，李云野收拾好行装启程南下，项目研发工作交由埃文老师负责，相信没什么人不服气。
为赶时间，李云野强忍着晕机的毛病乘机抵达神圳，提前得到消息的任总派自己的专车接机，当李云野面色苍白地走进任总办公室时，任总笑道：“铁总电话里说你有晕机的毛病，我还以为是开玩笑，没想到是真的。”
李云野坐在沙发上，难受道：“我也不恐高，小时候又在湖区长大，坐船没事，没想过会晕机。”
任总笑道：“那可不一定，有机会我带你出海一次，你就会发现自己还有个晕船的毛病。看你现在这样，还难受不？要不要先休息会我们再谈？”
李云野笑着摇摇头，用力闭了闭眼，坐直身子道：“不用了，国内航程短，还能忍！这次我是特来向老任你请教的。”
“是关于实验室的事吧，我猜你也该来了！再晚半年，我会认为你的魄力不够。”
李云野苦笑道：“老任，我自认不是搞管理的料，还是老实点好。这次要不是铁总点醒，别说半年，一年都有可能，我原本是想看看野火操作系统的市场接受度，然后再作打算的。”
任飞笑着摇摇头，这话他就当是李云野谦虚了，道：“别的不提了，说说实验室的设想吧。”
“筹建实验室，第一个就是人才问题，这方面我多少有点把握；第二个资金问题，我是这样想的，国内很多企业有一个通病：轻科研，或者，嘴上重视，投入吝啬。我想，将来可以和这些企业接洽、协商，承接或是推介部分科研项目，这样一来，可以缓解企业在科技研发上面临的投入大、周期长、见效慢的弊病，同时，实验室也能获取部分资金，加上我们的研发优势，可以快速出成果并转化为生产力，实验室也得以渡过初期资金紧张等生存问题。”
任飞沉吟道：“九七金融风暴后，世界经济复苏乏力，国内经济近年也在下行，尤其当下，国企改革持续加强，不少赫赫有名的国企破产、改制，大批职工下岗，更加放大了这一困难，对于我们民营企业来说，生存环境也越来越恶劣，竞争压力极大。可是据我所知，国际上众多知名企业在这一时期反而加大了科技研发投入，这与国内部分企业在目前环境下只讲生存不谈发展有着天壤之别，而且，这种趋势有蔓延之态，可谓是本末倒置，隐患无穷！”
“你解决问题的思路与想法不错，值得一试。”任飞肯定道：“最起码，华巍就可以将一些基础科研项目交给实验室。”
李云野道：“这只是实验室初期计划，燎原计划既然是973计划的补充，那么研发重点还在基础科研领域，只是不同于973计划，燎原计划将侧重于基础理论的实现，即生产力化，设想是，多门学科的综合研究与应用，比如，研发半导体与集成电路制造设备，就涉及到机械、电子、物理、化学、光学等多门学科，再具体点、如以光刻机研发为靶向，整合资源进行重点攻关，而不是分学科进行研究，这样，目的性更强，更易出成果。”
“一方面承接企业项目，一方面瞄准行业空白自主研发，你这是以市场需求为导向的运作模式，和国家主导的实验室大为不同，比起企业自办的实验室，在规模、资源等各方面都有集中优势，很好的想法！”任飞有点激动，继续道：“这次华巍无论如何要参一股，我相信晨曦的老黎也不会错过。”
“还有就是选址问题了，中心城市有资源优势，但成本过高，光是买地的价格就难已承受，实验室用地可不是一点点。”李云野叹了口气：“老任，你有什么好建议？”
“几年以前，创建公司和工厂主要考虑的还是成本问题，但现在不同，考虑更多的是供应链问题，即配套厂商，物流成本，风险可控等因素。”任飞边想边道：“不过，你要创办的实验室不同，它并不是生产或贸易性质的机构，成本才是第一要考虑的；另外，作为一家以科研为主，又涵盖多门学科的综合实验室，在行家眼里就是一家科技中心，一个高科技产业孵化器，必定会产生集聚效应，吸引众多厂商和机构入驻周边，我想，任何地方都不会忽视这样一个中心的存在，你可以以此做一份方案展示给对方，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对啊！”李云野兴奋起来，自己还真没往这方面细想过，如果老任说的可行，说不定买地和建设的费用能省出老大一截。
任飞笑了，道：“云野，这份方案你最好还是交给铁总她们，要是你来写，我怕方案上全是公式和代码，那谁看得懂？”
李云野忍不住挠挠头，笑了起来。
任飞站起来看了看时间道：“云野，不累吧。上次设计中心的沈腾主任拜访野火科技，回来说和你谈得十分愉快，就是时间太紧，不够尽兴。怎么样，咱们现在走一趟，你这个华巍特聘的科学顾问，还是第一次到公司总部，很多人也都不认识你，这可不好！”
“当然，我也想和沈主任多学习一些管理经验。”
任、李二人出门，不多时驱车赶到华巍集成电路设计中心，沈腾在中心大楼前迎候，见面就道：“任总，李总，你们来得正好，待会给你引见一人，他叫滕中浩，比李总大一岁，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毕业，集物理学硕士、经济学硕士，电子工程与计算机科学博士三大头衔于一身，毕业后在IBM公司任职高级研究员，这次是回国考察投资机会的。”
李云野吃了一惊，如此人物！
任飞笑道：“老沈，那他怎么会到中心来？怎么没通知到我？”
“滕博士也是刚到，他和中心的高树华工程师是华科大的大学同学兼舍友，这次一来是访友，二是慕名来参观的。”
“你这一说，我更想快点认识此人。”任飞加快了脚步。
不一会，三人赶到中心会客室，沈腾给几人介绍后，滕中浩笑道：“这次来主要是访友，就不想多打扰任总，没想到任总反而亲自来了。”
任飞笑道：“相见不如偶遇。我本来是请李博士到中心来交流的，巧遇滕博士，这也是一种缘分吧。”
滕中浩转而对李云野道：“李博士的大名我是闻名久矣，我拜读过你在麻省访学期间发表的那篇《神经网络架构及算法研究与应用》的论文，深受启发，一直想和李博士好好探讨一番。”
高树华笑道：“我正在研究李博士研发的燎原指令集架构，正想找机会请教一番呢。”
李云野客气道：“请教不敢当，互相学习吧。”
任飞一挥手道：“都别客气了，大家难得相聚，有什么话敞开了说。我先来，滕博士，这次回国主要是考察什么项目？”
滕中浩道：“主要是看看数码影像及半导体传感器的国内技术发展情况及市场前景。近年来，国内经济高速发展，吸引了很多国际企业投资，国际上的主流意见也都是看好国内经济发展前景，我们这些留学生，很多人都想回国创业。”
“去年年底，我听说夷州的世大半导体公司和夷州积电集团闹得很不愉快，世大老总章汝劲先生最终离开了世大公司。”
“是有这事。章总和夷州积电老总常重谋都曾在德州仪器工作过，只是常总的地位高出很多，俩人的交集不多。章总创建世大时，曾亲自邀请过我，只不过我当时刚入职IBM，就拒绝了。”
“那章总离开世大后，有没有其他消息，比如回国创业？”任飞坐直了身子。
“那就不清楚了。”滕中浩摇摇头：“章总在半导体制造领域经验极为丰富，如果他要回国创业，那对国内半导体行业的发展将起到极大的促进作用。”
任飞遗憾地叹了口气，对李云野道：“云野，今后要有机会认识章总，你可得好好把握。”
李云野知道任飞的意思，感激地点了点头。
滕中浩这时看向李云野道：“李博士，我听说IBM曾经邀请过你，西蒙·布洛宁总监对你可是推崇不已，对你决定将野火指令集及操作系统卖给英特尔公司表示不解，很为你遗憾。”
李云野笑道：“也没什么遗憾地，西蒙老头可没你说的那么客气，我猜他一定会骂我是贪婪的小蝙蝠！”
滕中浩乐了，想起大胡子西蒙总监的平日言行，不由点了点头。
年纪相仿，又都在各自的专业领域有过建树，滕中浩与李云野交谈时颇为相得，在听了李云野对实验室的一些设想后，滕中浩也有些兴奋了：“在国外时，我经常听同行说国内不重视基础科研，看来是言不符实。其实，半导体行业国内与国外的差距，最大的体现是在制造设备上，各种先进的理论最终转化成果时，还是要依赖制造工艺水平。这次回国，我就是想了解下国内在半导体制造设备方面的真实情况。”
说到设备，李云野想起年建华的通用CPU项目，不由道：“燕清大学的通用CPU项目，目前制程工艺卡在了0.35微米，而英特尔最新的奔腾三及新出品的至强处理器，采用的是已经成熟的0.25微米制程工艺，听闻最新的0.18微米制程工艺也即将成熟。”
腾中浩点头道:“制程工艺的每一次进步，都是依赖于设备的持续改进，这方面涉及的学科知识是一个体系，短时间是不可能赶上的。我认识的同行中，很多人对国内在这方面的落后很不甘心，章汝劲先生是其中的代表人物，被德州仪器辞退后，他回夷州创业，但他其实更想到内地来，或许不久，国内半导体行业会迎来一个归国人才创业潮流，主要还是国内这些年的经济发展，使得吸引力大增，都看好半导体这一行业的国内发展前景。”
“滕博士也有意如此吧。”沈腾适时道。
滕中浩笑着点头，忽然又看向李云野道：“李博士，你可能要有所准备，你是搞软件的，野火操作系统在国外的名气可不小，英特尔公司接手后，隐隐有压同为开源软件的Linux系统一头的趋势。据我所知，微软正打算起诉Linux侵权，涉及的专利据说有几十条之多，我想，如果你在国内推广这套系统，微软肯定不会坐视。现如今，微软无视windows系统在国内盗版横行的状况，最大的可能是抢占用户市场，构建windwos系统国内生态，让你即便有了更好、更便宜的系统，碍于生态，你也不得不用windwos系统。”
李云野皱起了眉头，这一点他和铁丹红等人讨论过，暂时却没有更好的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