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叠叠的恐惧攀升上来，她环顾了一圈屋子，总觉得似乎是有人在打量和观察她一般。
这作画之人，应该就在这屋中不错，定然不可能是那老伯，那么，又会是谁呢？
庄璎只觉得恐惧像一双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引得她呼吸困难。
感觉到了庄璎的战栗，赫连霈轻声安抚道，“别怕，有我在。”
他之所以方才一眼会瞄到这幅画，不但因为他发现了这幅画乃是被画布盖住，更是因为他闻到了空气之中浮动的彩墨香味。
是故他才会觉得，这幅画应该是刚做不久，刻意挂上来给他们二人看的。
一想到脑海之中某个可能，他近乎狂喜起来。
倘若，倘若那人没有死的话！
放在别人眼中，这似乎并没有可能，但是他是谨念，乃是年纪轻轻便位极人臣的谨念。
就连他赫连霈也忌惮他三分，可见此人能耐了。
若是那人真的活着，势必知道皇后手中到底有哪些见不得人的把柄……
毕竟，他当年替那么多人顶了罪，做了替罪羊，当然会对这些事情有所了解。
想到这里，他呼吸不由得停滞了。
可是，如何才能够引出这幕后之人呢？
谨念，到底要如何，你才愿意现身呢？
怪不得那老伯每日都会过来，其实不仅仅只是为了清扫那个花园，恐怕那包袱里面装的是膳食，或者一些谨念住在这里需要用到的东西。
这院子刻意营造出来五年不曾清扫的假象，以及一开始老伯对他二人并不相识之前的恐吓，如今串到一起，终究是有了眉目了。
他微微一笑，整个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怪不得庄璎在幽州打劫官商，却平安无事地过了这么多年……
原来都是谨念在暗中相护。
可眼下谨念究竟是以什么身份，活在世间，或者说，又以什么来护庄璎的呢？
百思不得其解，赫连霈决定还是等谨念出现后再说。
然而，当年到底是谁救下的谨念呢？
谁能够在父皇眼皮子之下救出谨念？
答案在他心中逐渐浮出了水面——
除非，是父皇亲自救下的谨念！
那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赫连霈脑中一时间高速运转起来，却也是没能得个答案来，只得作罢。
想到这里，他淡声唤道，“庄璎，昨夜都怪我折腾太过，想必……你今天也累了。”
庄璎原是被那幅画扰得心神不宁，听到赫连霈这番话后，瞬间思路便抽离了去，脸色微红，低下头来轻声道，“夫人何错之有？这是庄璎心甘情愿受的。”
很好。
赫连霈在心中冷冷一笑，这番对话若是谨念真的听去了，知晓他那么宝贝的妹妹昨日在他身下婉转承欢，定是要怒中火烧了吧。
不过，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然怎么能够引出来谨念？
“庄璎，自己下来走一走可好？我的腰……”赫连霈故作面色不自然，欲言又止。
庄璎还不知已被设入局中，傻愣愣地便听他的话当真走了出去。
见她的背影消失在了书房中，赫连霈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然后便拂袖离去。
待两人相拥着走出院中，偏远那掩映的门缝间站了一人，他面色冰冷如霜，可瞧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冷眸中竟是染上了一丝柔情。
待他再度走入方才二人待过的屋子里，小心地将画收拾好，目光落到赫连霈落笔的那一行字上，不由得怔然。
“明日辰时，福禄茶楼。”
他盯着那行龙飞凤舞的字滞了一晌，嘴角勾出嘲讽的笑意，低语道，“真不愧是——太子殿下。”
翌日。
辰时。
福禄茶楼。
赫连霈百无聊赖地小口酌茶，桌上瓜子小吃摆了三四件，他却是半点胃口也无。
昨日回去又被庄璎那妖精缠着要了几回，赫连霈觉得身体日渐有些吃不消了。
而他郁闷的原因正是此。
为何他竟是连庄璎的体力都不及？
正思索这个难以启齿的事，骤然一片阴影落到了他面前。来人面色清癯，颧骨恰到好处地突出，显得瘦削。
他眸中仍旧是那副不喜不悲的模样，“太子殿下。”
赫连霈点了点头，“我眼下该如何称呼——是锦衣卫首领赫昭，还是右都御史谨念呢？”
谨念嘴角微微勾出一抹惨淡的笑意来，“悉听尊便。”
赫连霈点了点头，“怪不得父皇会留你一命，的确，锦衣卫首领于你而言，乃是再合适不过的职务，见不得光。对于父皇而言，他既不会丧失一名忠良之才，还能将这枚重要的棋子收入囊中心甘情愿为其所用，看来我还是看低了父皇。”
谨念轻轻抬了抬双眸，“陛下当真是七窍玲珑，令我等惭愧之至。”
“几年未见，你这官腔倒是打得愈发熟练了，”赫连霈将茶盏推到他面前，“我之所以会如此猜测，自然是从眼下局势来考虑的。”
“局势？”谨念轻声问道。
“皇后仍旧按兵不动，想来一定是在忌惮什么。她能忌惮什么？说明定然还有什么是她还没有拿下来的。而对于父皇来说，最重要的倒不是那几万铁骑，而是从开国之初便忠心耿耿服侍在皇上身边的锦衣卫，”赫连霈抬眸看向他，“而你之所以会答应他，无疑是因为他许诺了你什么。”
他轻轻一扬嘴角，“对于你来说，所在乎的，无非是……”
谨念脸色微变，打断道，“太子殿下。”
赫连霈摆了摆手，“既然你我心知肚明，我便不开口了。”
谨念摇了摇头，“我想说的并非此事。诚然，你我都知我所在乎的不过是庄璎，而我要问的，正是你与庄璎的关系。”
他仰眸认真地看向赫连霈，“太子殿下，你与星辰，当真已有了夫妻之实？”
许久，赫连霈点了点头，“我来幽州赈灾之际偶然被她救下，绑到屠龙寨被她强迫成亲。至于行夫妻之实，乃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可据我所知，殿下已有未婚妻，乃是沈家的大小姐——沈皓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