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采臣愧疚地蹲下身道,“可是回文州,没有人能够照顾你了,怎么办?”
少年郎这才意识到姐姐已经不在了,与自己相依为命的人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呆呆地停滞了一晌,泪水再度盈满眼唯一眶。
“姐姐……”
庄璎呼吸一窒,心口微微有几分发疼,她在脑中略一思索,走到他身边蹲下身道,“回文州是不可能了,你愿意跟姐姐回幽州么?”
“幽州……是什么地方?”少年郎这才停止了抽噎,瞪大了眼睛看向庄璎。
“距离京城很远,距离文州也很远,你愿意跟我走么?”
少年郎吸了吸鼻涕,看了她一眼后道,“哥哥这个年纪该要婚娶了,之后带着我…应是不方便。”
庄璎凝重地看着他,“既然如此,那哥哥不娶亲了。”
赫连霈不想她竟是做此回答,颇为震惊地看了她一眼。
谨念眸色深了深。
说罢,她再度看向年懿,“我这般说与你了,你可愿意?”
年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许久才看向她道,“我愿意……”
庄璎蹲下身来,替他擦干面上的泪水,柔声道,“待哥哥将京城的事情处理完了,就带你回幽州。今儿你在太学既有课业,便先回去完成了。”
待年懿被送回去后,赫连霈这才想起来要问庄璎来京城作何。
庄璎便将阿菁与阿泉的事情交代清楚了,心想着既然赫连霈贵为皇子,想来应该能够与秋闱的考官照应照应,这样也便找到阿泉。
赫连霈摩挲着下巴道,“今年秋闱,乃是方大人坐镇,仅在漱谨苑设有一考点。倘若那少年当真如你所说的,去了秋闱的考场,那么那日你便能够见到他了。”
庄璎点了点头,“如此……便谢过殿下了。”
赫连霈方想要她不必这般客气,可话到了嘴边仍是没出口。
看着床上那具僵硬的尸体,赫连霈道,“严仵作,你探查出来的事实如何?”
严宿见他神情严峻,心知此事耽误不得,便将所了解到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殿下、谨大人,您二位可以过来查看一番,之所以推断是六个时辰前断的气,乃是从尸斑的面积和颜色深浅来判断,”说话间,他掀起年师师的袖口,唤他二人凑的更近瞧了一瞧,只见漆黑一团星星点点地分布在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兴许是因为血液长久不流动,故而肤色已经呈现出惨白之来。
赫连霈抚上她的手,触感一片冰凉,冷到骨子里。
“那是否能看得出来是自杀还是他杀呢?”赫连霈转过身来问道。
严宿颇为为难地瞧了一眼赫连霈,“只观外形,自然是难以判断,须得全身检查一遍。”
谨念点了点头,“严仵作,需要多少日才能将这件事查彻清楚?”
严宿思索了一番,最终笔出两根手指,意思是,两天。
谨念点了点头,“好,那本官便许你两日,将此事完成,如何?”
严宿连连点头称是。
待三人离开浪子馆后,赫连霈骤然开口,“谨大人觉得此事谁的嫌疑最大?”
谨念沉吟片刻,“只是一位女子,还不必皇后娘娘如此兴师动众。况且皇后娘娘也明白,皇上不过图的一时新鲜,眼下能够利用年师师来将皇上从皇宫处调离,于她而言并不失为一桩美事。如此一来,皇后便有更多的自由在宫内开展布局谋划。”
庄璎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不过总算听出来这盘大局中,皇后是夫人的敌人,在宫中势力盘根错节,绝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确乎如此。
那日她跟着沈南柯见到紫禁城那一群主儿,便已经莫约看清楚哪些人是万万惹不得的。
而其中,皇后便是最为惹不得的那个。
如此一思量,庄璎竟然能够感受到司元在宫中生活得的艰辛与不易。
赫连霈听罢亦是点头,“与本宫想的几本一致。不过,既此事并非赵氏所为,自当与赵氏脱不开关系,否则年师师没有必死无疑的理由。”
“此话何解?”
“年师师平安无事地活了这么多年,眼下到了京城,只是与文州那群人脱开关系了,可于她而言,京城里更加危险。”
赫连霈退离年师师的床头,走到窗边,呼吸了一口清新空气道,“她既然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皇上,自然能够想到皇宫里那位正主儿该对她有什么样的看法。况且,采臣带她过来之时,势必也告诉过她,令她小心赵氏等人。”
“因而,年师师定然是做好准备的。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赫连霈骤然转过身来,“所以这京城对她来说,唯一的危险便是——她所处的境况,以及她接触过的人。”
瞥了一眼方才年懿离去的方向,赫连霈道,“若年姑娘确实死于自缢,兴许是有人拿年懿威胁了她;倘若是谋害于她,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是赵氏跟前那群狗腿子动的手。”
谨念道,“殿下分析得委实滴水不漏,微臣佩服。”
赫连霈继续道,“如此,便等严仵作的结果了。”
说罢便命人将年师师的尸体装殓好,让人送去了严宿那里。
庄璎跟着赫连霈一道走出来,谨念跟在二人身后,加快了脚步与他们并肩而行。
见庄璎欲言又止,谨念心知她有话想要与赫连霈单独说,便开口道,“殿下,我回一趟府上取皇上送来的信。”
赫连霈点了点头,便与庄璎一道离开了浪子馆。
楼下,庄璎并不打算立即回沈府,便尾随赫连霈一路到了荣禄客栈。
谨念在时,庄璎觉得与之前无异,可二人独处之时,气氛却是更为尴尬。
“庄璎。”赫连霈唤了她一句,见她低头摆弄着手指,心知她亦是焦虑难安,便出言安抚道,“不必如此拘谨。我虽是天家之子,可亦是凡人,况你我二人亦是拜过堂的夫妻,更不必有顾虑。”
庄璎一想到连拜堂是她命温灵蕴代的,一时间急中生智,“殿下误会了,那日拜堂,因殿下撞了柱子……我便寻了屠龙寨的军师温灵蕴李代桃僵,殿下实际上与我不曾拜过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