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寒地冻,山路一旦落雪冻上,便是极容易跌倒人的。故而每每下过雪,庄璎都要组织村内的青年壮汉,拎着铲子将山路上的积雪清理地干干净净,再铺上一层茅草,唯恐打滑。
阿菁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仍在自顾自的收拾着东西,可是她颤抖的双手却是出卖了她的内心。
庄璎不欲揭穿她,只走出门,寻了蓝蝶来说此事。
蓝蝶正在屋内梳妆打扮,见庄璎推门而入,忙起身朝她走来,“庄姑娘寻我何事?”
庄璎道:“我要带阿菁回去了,多谢你这些时日的照拂。”
蓝蝶弯了弯眼角,“如此小事,何足挂齿。”
庄璎沉默片刻,又抬眸道:“庄璎还有一事想请蓝姑娘保密。”
“庄姑娘请说。”
“日后无论何人问起阿菁,还请蓝姑娘道一声‘不认得此人’。”庄璎之所以如此窘迫,乃是因为这话语中似乎有几分瞧不起风尘女子的意思。
蓝蝶沉默了一番,苦笑道:“庄姑娘既如此吩咐,蓝蝶自会应承下来。可若问的是浪子馆的其他人,蓝蝶便是帮不上忙了。”
庄璎点了点头,“你是浪子馆的主人,若是有人调查她,自然会过来与你对证,届时还请蓝姑娘记得今日之约。”
蓝蝶点了点头,“蓝蝶自当守约。”
言罢,庄璎便出了屋,铁牛的马车侯在门外。
阿菁早已上了马车,安安静静地侯在车上,“寨主,我们这是去哪?”
“先去荣禄客栈。”
将阿菁安置在自己房中,庄璎又马不停蹄地去接年懿。
又是赶上下学时间,庄璎这回仍旧是等到人尽数走光,才进的门。
年懿果不其然又在听周临楼讲学,庄璎听了几句,稚嫩的嗓音冰冰凉凉的,却是出奇的悦耳,遣词造句又是讲究,怪不得年懿会如此崇拜此人。
周临楼拿书的手骤然一顿,转身回眸过去,不见那明艳绯衣,便只是欠身行礼,“大人。”
她今日着的裙装,年懿竟是未能认出来,直至周临楼称呼,又仔细辨认了几秒,这才大吃一惊,“庄哥哥?”
他的表情有几分哭笑不得,却又是竭力在忍着,只上前怯怯惶惶地问道:“哥哥怎么打扮成这副模样过来了?”
周临楼低声咳了一嗓子,低声提醒他,“她原本就是女子。”
年懿这才反应过来,白嫩豆腐般的双颊咻得染上一抹粉红,一时间竟是连对视也不敢了,只低下头来。
庄璎噗嗤笑出声来,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我们该回幽州了。”言罢眸底含笑地看了一眼周临楼,“饯行之事可了了?”
那记清淡的目光扫了过来,像是春光在她面上拂了一周,惹得庄璎心中竟是毛毛躁躁的,“嗯。”
庄璎牵起年懿的手,“还需要给你二人告别的时间么?明日就启程了。”
一听这话,年懿瞬间挣开了她的手,眨巴了一下眼睛,“需要。”
庄璎有几分哭笑不得,可却丝毫不敢再于周临楼面前展露出来。
她看得出来,周临楼是十分重视与年懿的友情的,想来在太学里,年懿也没少受他照拂。
庄璎自觉地出了门,留那二人于讲室里又说了些话,好一会儿才见年懿双眼微红地走出来。
“姐姐,走吧。”
见他手中拎了个包裹,庄璎颇为不解道:“这里头是甚么?”
年懿老老实实地答道:“周兄送的,命我回去再看。”
兴许是年懿过于老实,平日里除却安安静静不曾展露过多余的情绪,庄璎竟是生出了逗他一逗的心思。
她手一伸,便将那包袱拿了过来,作势要打开,“他不这般说也就罢了,这般说,我偏要打开瞧瞧里头到底有甚么好东西。”
年懿果不其然喊住了她,目光之中流露出乞求之意,“姐姐,周兄命我这般,定然是有理由的。”
“你这般信赖他?”庄璎见他认真起来,正了正颜色,将包袱还给了他,“他说东便是东,他说西便是西?”
年懿竟是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周兄从未有过对不住我的地方,平日里与我也从不言虚。他这般嘱咐了,自然是有自己的理由,倘若我违背了他的意思而造成了甚么后果,岂不是……”
庄璎点了点头,不由得赞了一句,“没想到你这么个小娃娃,竟是还挺懂事理的。”
谁知年懿竟是给她来了一句,“都是周兄教导有方。”
庄璎哭笑不得,又不好指正他的说法,便道:“如果可以,是不是想一直都跟你这位周兄待在一起?”
年懿却是一下子涨红了脸,“这可如何使得……周兄乃是大户周府的小公子,家底殷实,又是书香之家,若是让他爹娘知晓了,定是要训斥他的。”
庄璎弹了弹他的脑壳,“不必自卑,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庄璎的弟弟了。”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故作深沉,“你可知我是何人?”
年懿瞪大了眸子,摇了摇头,“不知。”
庄璎道:“姐姐有两个身份,你想听哪一个。”
“自然是更厉害的那个。”庄璎笑眯眯地开了口,“姐姐我乃是幽州扶摇山的山大王,屠龙寨寨主,气派吧?”
年懿听闻脸色却是全然白了,“山贼首领?”
他记得周临楼与他讲的故事当中,便是这般解释山大王的。
庄璎摸了摸他的脑袋,“聪明。”
年懿脸色愈发白了白,手脚却是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我回了寨子,也要做山贼吗?”
庄璎认真地点了点头,“是。姐姐带着你去将山下所有的花姑娘都抢回来,给你做妻子,可好?”
年懿脸上又是一阵红,“我不喜欢花姑娘。”
庄璎心中那点小邪恶尽数涌了上来,眯起眸子笑得花枝乱颤,“姐姐知道,你只喜欢你的周兄。”
这话激得年懿瞬间涨红了双颊,忙矢口否认道:“不,不是这样的……”
庄璎笑眯眯地低下头来看那摆德宛如拨浪鼓一般的小脑袋,“你不喜欢周兄?”
年懿这回头却是摆得更厉害了,也更加局促不安起来。
“那便是喜欢咯?”年懿被她闹得不知如何开口,竟是撅起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