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念静静地看着二人,面上并无表情,许久才长叹一声,“既然是小璎的好友,日后便不必翻墙了,直接从正门进府吧。”
谁知薛意之却是笑嘻嘻道:“这翻墙乃是我的拿手绝活,从正门进倒是颇失了几分风趣。”
听了这话,庄璎竟是笑得前仰后合。
谨念不解,为何此人一句话就能够逗得她如此开怀,而自己平日里暗地里对她的好,在她看来,却是宛若长辈的耳提命面?
对于薛意之他实在是亲近不起来,可自小在太学之中受过的教育却告诉他,便是再不喜欢此人,也要以礼相待,不能失了分寸。
是以他这才稍微露出了一点微笑,“既然如此,便请薛公子进屋坐上一坐吧。”
彼时他并不知晓庄璎与薛意之互生情愫的事儿,直至那日庄璎在他书房门口徘徊了许久,方好被从屋中出来的他看到。
谨念端着茶盏正准备将其中的茶水浇到灌木丛中,冷不丁却看到了庄璎的身影。
她瞧见出屋的谨念亦是惊了一惊,忙不迭行礼道:“兄长。”
比起平日来,已算作是落落大方了,是以谨念心中略有欣慰,脸上的表情亦是和缓了不少,“小璎这么晚了还不睡么?”
庄璎揪着裙角,颇有几分不安,可抬眸看了谨念的表情,见他相比起平日乃是和颜悦色了不少,这才一鼓作气道:“兄长,小璎有事想要与你商量……”
谨念甚少听得庄璎这般听话,是以点了点头,“说罢。”
“小璎……小璎想请兄长做主,将小璎许配给薛……”
谨念神色陡然凌厉了起来。
瞧见他神情的一瞬间,庄璎便知晓谨念是决计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的,可谨念亦是擅自做主在先,如今她同意出嫁,只求择一良枝而栖。
“薛意之?”谨念将她不曾说下的名字说了出来。
庄璎怯怯地点了点头,“是他。”
谨念头一回体会到了手脚冰凉与无能为力,瞧见庄璎面色惨白,他意识到自己面色当是出奇的难看,当即便调整了一番面部表情,可嘴中却是发出了残忍的拒绝,“小璎……薛意之,他并非良人啊。”
庄璎听闻此,小脸当即便垮了下来,颇有不甘道:“如何得知他并非良人?难道就因为他没有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么?”
谨念无奈道:“他没个正经行当,你若当真嫁了他,要如何维持生活?”
庄璎眼珠子转了一转,骤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兄长不若替他在都察院安排个一官半职如何?这样也不算是没个正经行当了。”
谨念摇了摇头,“御史岂是人人做得的?他并无此才,如何胜任?若是当真让他进了都察院尸位素餐,又让我手下的人如何看待?”
这一连串的发问将庄璎问得头晕目眩,她最终只得恳求道:“兄长,我与意之,是真心喜欢彼此的。”
谨念心口微微有些发疼,庄璎头一回求自己,竟是为了与另外一个男人厮守终身。
并非他不愿意让两情相悦长长久久,只是在谨念看来,薛意之除却能够耍些嘴皮子工夫,委实没有什么本事,难不成让庄璎跟着他颠沛流离么?
庄璎见谨念并不想同意这门亲事,当即便一跺脚,气呼呼地回了屋子。
之后的几天里她原本想要给谨念点脸色看看,谁知谨念竟是压根不在府上。
气得庄璎只得日日跑出府与薛意之厮混,压根不在意府上的婢子是如何描述自己的,最好是说得越任性,越能够让谨念动怒。
谁知一闹半个月,也没见谨念半点动作,是以庄璎也有几分沉不住气了,当即便将薛意之带回了府上。
谨念当时正忙着南北仕子一案,原本根本抽不出身来处理此事,然而听闻庄璎已经闹得整个府上鸡犬不宁,这才请了个假回了趟府。
见他进屋,庄璎慌乱间,竟是手忙脚乱地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到了地面上。
婢子闻声慌忙进了屋,却听得谨念淡声开口道:“无事,将屋内的碎片收拾干净,再来换壶茶水。”
庄璎眉目微微一凛,折眸看向那婢子,然后不动声色地偏过头去。
薛意之来府上,究竟是何人通报的,想来也不必多说了。
那婢子怕庄璎起疑,自然不敢多加停留,将茶盏收拾完毕,便出了门去。
见谨念并未再多开口,不由在心底松了口气,见话题被谨念不动声色地一笔带过,自是能瞧出他当下心绪如何,是以即刻默了。
天色渐晚,火色流霞自敞窗透进来,映得屋内宛若有鎏金扑闪。
三人便在屋中静默了一阵,聪明如薛意之,自然能看出谨念想要单独与庄璎谈谈,便起身道:“今日天色晚了,薛某不日再来府上造访谨大人。”
谨念清冷地“嗯”了一声,庄璎本是起身,见谨念这反应,微微窘迫地站在原地。
庄璎一身素色衣衫定定地站在斜阳里头,目光飘忽不定地在他身遭游弋了几圈,呆滞地开口道:“兄长最近不是在都察院住下了么,今日如何回来了?”
谨念将视线移至窗外,眸底像是浅浅地落了一层白雾。他沉声开口道:“小璎,送客。”
天边流霞愈发浓烈起来,烧灼得庄璎眼眶发涩。
她跟着薛意之行至府门,不时,双腿莫名酸胀起来,竟是虚浮地站不稳。
薛意之上马后,牵着马缰绳,朝谨念微微欠了欠身,说道:“谨大人,告辞。”
谨念微微点了点头,并不答腔。
薛意之无奈地看向庄璎,一夹马肚子便消失在了巷弄之中,
待那一阵子马蹄声过,谨念的目光寂静无声地落在她身上,仿若是有话要说,可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明日我便去文州了,何时回尚不知晓,你若有事就去大理寺寻少卿陈谋。”
庄璎应了一声,募地想到了一桩事来。
“兄长身子可好些了?”
前些时日谨念生了一场大病,岭州此去三百里,马车须得行半月才到,而归期也尚不得知,是以庄璎自是放心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