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推测,得知素锦还活着,甚是欣慰,只是不知目前她为了躲避侍卫,藏到了那里?
现在的皇宫因为素锦昨日一闹腾,定然围的水泄不通,怕是她想回冷宫,也有一定的困难。
看着我紧皱的眉头,绿萝用手抚了抚我的额,“小姐,我还是喜欢看你笑起来的样子,像仙子一样,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我故意打趣道:“那句话?”
“就是三少爷以前常说的那句,哎呀突然想不起来了。”绿萝揉了揉自己脑袋,“不想了不想了,三少爷学识渊博,整日里在我面前卖弄文字,那句诗到了嘴边又忘掉了,真是笨。”
我“咯咯”一笑,“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对。”
我与她两人相视一笑,我知她也知,得知素锦躲起来的消息,两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就仿若寒冷的冬日,突然照进了一缕缕暖阳。
因为张诚的帮助,我们这座破旧的冷宫有了一些简陋的杯盏和水壶。
我望着杯盏中,倒映出一张有些蜡黄的脸,眉眼间皆是疲惫之色,哪里还有当初的灵动。
自嘲的撇起嘴角,今时不同往日。
我摸了摸脖颈上挂着的美玉,“绿萝,明日待那张诚再来,你将这个赠与他。”
“小姐……”
我打断了绿萝的话,“他是可信之人,你将这玉赠他,向他透漏一点消息,告诉他那追的刺客是我的侍女,必要时刻,让他帮上一把。”
我只能赌一把,这张诚以前也算是宫中的人物,负责看守皇帝的乾坤殿,在皇帝面前都可以说上几句话。因铁面无私,从不假公济私,得罪过不少人,阻拦高官子弟利用裙带关系,徇私进宫谋职,后来被人陷害在乾坤殿与宫女有私情。
乾坤殿乃皇帝议事之处,不能行任何污秽之事,除了当朝大臣,就连皇后无皇帝传召,都不可随意进出。
当时这事由我处理,其实早知当中曲折,但一时半刻找不到背后之人,大臣又给皇上施压,皇帝的意思是息事宁人,情急之下,我只得贬了他官职,让他来冷宫任差,保他性命。
事后把这桩事忘了,本以为他会怨我恨我,不还他一个清白,不曾想因祸得福,在这冷宫中身无分文,却有一人照顾。
我信得过他人品,一个宁死不屈于权势的人,若为高官,必是为民请愿的好官,只是我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连最基本温饱都不能解决。
“小姐,若他心性变了那?你怎知他不怨恨你。”
“未曾变过,他是聪明人,想必能够猜到我当初用意,当时的法子便是最好的法子。不信你看,每日他来送的吃食虽然只有青菜豆腐,却都较为干净新鲜,若是另一个侍卫情况就截然相反,为何?”
“难道是张诚为我们准备了新鲜饭菜?”
“不然,他没有条件为我们准备。他在报恩,冷宫侍卫不比前朝守卫,来冷宫的守卫多是贬来,每月俸禄格外低,只够自身温饱,若我没有猜错,这饭菜,应该是他自己的。”
看着绿萝惊讶的表情,我对她笑了一笑。
“那他吃什么?”
“也许是吃我们的馊饭馊菜也是可能的。”
“啊!不会吧~小姐,你肯定是在开玩笑对不对。”
我不语,只是低头不顾形象地吃了起来,是开玩笑的吗?我知道,不是玩笑。
以前所吃过午膳房大厨做出来的山珍海味,都不及面前的青菜和豆腐,亦或是一口米饭。
我是真的饿了,第一次觉得如此饿。
吃过饭我与绿萝躺在床上,能听到墙外有潺潺的水流声,那是深不见底的护城河。每月护城河内都会出现尸体,不是妄图逃出宫的带罪侍女侍卫,就是想要潜入宫中的刺客。
护城河平时看来水流平缓,内里实则暗藏玄机,深不见底是其一,河道内机关重重,数丈宽的河面对面便是敦厚的城墙,除非从宫门入,不然,进到皇宫,便是犹如鸟儿进笼,插翅难逃。
“小姐,今日胃口甚佳,素锦人天生机敏,别看她平日少言少语,做起事来比我沉稳,相信素锦定能够化险为夷,平安归来。”
“嗯。”我心不在焉的答道。
一边听着绿箩讲话,一边思考这西殿的秘密。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周。
来送饭的侍卫也换了人,对待我们的言辞也颇不客气。
这日又听到绿箩与那侍卫发生争执。
“你们怎么当差的,皇后娘娘还没有被废黜,何必这样怠慢?这饭菜撒的到处都是,这般欺辱?”
那侍卫不屑一顾,带着讥笑的口气回答,:“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都被贬到冷宫,还想着回长春殿那?这饭菜你吃就拿着,不吃我就拿去喂狗了,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还以为是皇后的大丫鬟,谁都要给你几分颜面,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
“你……”
“对了,这冷宫中没有镜子。呵呵,朝文杰通敌卖国证据确凿,别妄想翻身。哼……”
那侍卫说完,不等绿箩接过饭菜,随手一丢,“碰”的一声,将那小窗锁上,随后扬长而去。
“……”等我走出殿外,看到绿箩望着洒落满地饭菜,红了眼睛。
“绿箩,莫要伤心。”
从殿内拿出张诚之前带来的碗碟,慢慢蹲下身,将未沾染灰尘的饭菜,一点点捡入碟中。
“小姐,你……”
“绿箩,我们现在处境堪忧,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那侍卫只手遮天,与他争吵于事无补,只会让我们处境更加艰难。”
“小姐,”绿箩忍不住哭了起来,“这饭菜我们不捡了好么,看到你这样,绿箩真想一死了之,又怕死了没人照料小姐,从小到大,小姐金枝玉叶,十指不沾春水,如今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整日吃这些剩饭剩菜,我,我……”
“活着就有希望,绿箩,你要知道我们背负着的是整个朝家,”我也不禁红了眼眶,素锦如今下落不明,父亲母亲又全无消息,这生活的落差,让我多想一死了之,就算是死,也不愿受这份屈辱,但是我能吗?“后宫妃嫔自尽,乃大忌讳,是会被株连九族的大罪,父亲的冤屈要何人来洗清?若是就这么死了,朝家几十年的名声,就彻底没了。”
“小姐,绿箩错了,绿箩再也不与侍卫拌嘴,小姐你别哭,莫要哭坏了眼睛。”绿箩见我落泪,也慌了阵脚,随后默默蹲下身来,于我一同挑捡着地上的剩饭剩菜,若是不捡,今日怕是要饿肚子了。
来冷宫也有些时日,因为没有浣洗用的水源,整日都觉得难受,偶尔出汗使以前乌黑柔顺的长发变得发粘,油亮的反光,不知这种日子究竟还要过多久。
以往吹弹可破的皮肤,也变得粗糙,附上一层黑灰,实在邋遢。
绿箩也是心神不宁,“小姐,这么多天过去了,为何一点消息没有?”
“此时我们的情况,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绿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眼神里还是有藏不住的担忧。
于素锦而言,没有消息,说明她处境安全。
幻想过无数种结局,从未想过最差的那种结果,于父亲母亲,于素锦,只求她们平安。
看着以前青葱般的双手,精心呵护指甲在没有甲套的保护下,变得发黄,嫩若鸡蛋般的皮肤,也变得粗糙起来,虽然已经十分小心的去呵护,还是变得越来越糟糕。
若是皇帝见了这样的我,恐怕也会恶由心生,不忍直视。
女戒中第一条就是妇容,男子都喜爱年轻貌美的女子,如今的我已经不是他心上的那个芙蓉花了。
这是我又一次想起他落泪,此刻我的样子定然十分丑,也许那腥咸的泪水合这脸上的泥渍,不比那街头的乞丐,好上几分。
“小姐,”绿箩带着哭腔轻唤着我,看到她满眼的心疼,我时常安慰自己,为人处事要考虑他人感受,设身处地的为他人着想,不能哭,会让绿箩为我担忧,出言安慰她。
“我很好,只是想起了父亲,父亲一生为相,为人清廉,处事公正,我相信终有一日,我们会从正门走出去,皇帝会还我朝家清白。”
“相爷一生刚正不阿,老天有眼,不会辱没了相爷,小姐莫要哭坏了眼睛,伤了身体,他日见的相爷,相爷和夫人会心疼的。”绿箩随手拎起裙角还算干净的一块,为我擦拭面庞,看着翠绿色的罗裙边,擦的乌黑,又是一阵酸涩。
他日见到相爷?听到绿箩这句话,心中更难过了,真的有来日,真的还能再见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