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镐的房间出来,林暖就躲进了自己的房间,以前每次回来,她都会跟妈妈说说话,聊聊学校的事,打工的事,可这次,因为那个人……
这期间,妈妈进来过一次,问林暖床睡着会不会不舒服,那个人也站在门口,犹豫着却并没有走进来,林暖选择无视他,只是告诉妈妈,床躺上去很好。
妈妈看了看门口的那人,又看看林暖,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那人叫住了:
“哎呀,暖暖坐了这么远的车,肯定累了,你让她好好休息吧,”
妈妈笑笑答应着,带上门出去了。
林暖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双手抱着膝盖,听着外面两人故意压低声音的说话声,她眼神空洞,好像陷入了沉思,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那样呆呆地坐着。
十点左右,手机铃声将林暖从呆愣中拉了回来,电话是秦宇打开的,
“喂”
林暖接起电话,声音有些闷闷的。
“你回家了?”
秦宇开口便问,暑假的计算机程序大赛,秦宇最终还是止步于复赛,无缘决赛,虽然他早有心里准备,可还是有些不甘心,这学期以来,他又组织了个团队,想一起突破点什么,所以开学以后,没怎么见过林暖。
“你怎么知道的?”
林暖不记得告诉过他自己回家这件事。
“老贾说的,”
秦宇慵懒地说。
“哦,对,我走的时候刚好碰见他,跟他打招呼来着!”林暖说。
“是有什么事吗?”
秦宇记得,林暖之前,遇到这样的小长假是根本不舍得回去的,她要利用假期打工,还有舍不得来回的路费。
“嗯,是有点事!”
林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但此刻,她真的很想找个人说说话。
“林暖,”
他低低地唤她,从电话一接通他就听出来她语气里的低沉,他关切地询问:
“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可以你都可以告诉我的!”
“秦宇,我爸爸回来了!”
林暖不知为什么,声音里竟带了些许哭腔,也许就是,从知道爸爸回来的那天开始直到回到家见到他再到刚才,她一直隐忍着,压抑着的自己的情绪,直到现在对秦宇说出这句话,内心的压抑和这许久的委屈就忽然像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林暖,你恨他吗?”
秦宇知道,自己并不能切身体会林暖的感受,那么多年父爱的缺失,那么多年因为父亲她所受到的排斥和欺侮,想起高三那年,在小黑屋里找到林暖的时候,她蹲在地上,双臂紧紧地抱着自己,那么孤独无助,他都有些恨那个未曾谋面的男人,更何况是她呢!
“我不知道,秦宇,我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这么多年,我其实习惯了没有父亲的日子,你知道吗?小时候,村里的孩子跟在我和弟弟身后,大声嘲笑我们是抢劫犯的孩子,拿石子土块丢向我们的时候,上学了,同学们集体排斥我们的时候,当我看见小镐为了维护他,被那群孩子打的满脸是伤的时候,夜深人静,我半夜睡醒听见妈妈抱着我和小镐低低哭泣的时候,那个时候,我真的宁愿自己从来没有过爸爸。”
林暖压低声音哽咽地说道,眼泪,终究还是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压抑许久的委屈,此刻就像是决堤的洪水,波涛汹涌般地扑面而来。
“林暖……”
秦宇的声音,夹杂着心疼,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话来安慰她,他觉得,此刻再唯美漂亮的安慰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那些她真真切切经历过得委屈、痛苦,又岂是几句漂亮的话语可以轻轻带过,此刻,他真想穿越而来,陪在她的身边,哪怕只是这样静静地听着她,将这许多年的委屈压抑倾诉于口。
“秦宇……”
林暖抹了把腮边苦涩的泪水,低低地唤了一声秦宇的名字。
“在,我在,林暖”
秦宇慌忙地答应着,
“林暖,你说就是,我不打扰你,我就这样听着,陪着你,好吗?”
“嗯”
林暖吸了吸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平复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声音沙哑的说:
“其实,我看到妈妈和小镐那么高兴,也觉得自己这样很扫兴,可是秦宇你知道吗?我真的做不到像妈妈那样,对他毫无怨言,也做不到那小镐那样,对他毫无芥蒂,欢欢喜喜地叫他‘爸’,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林暖,做不到的话,不要勉强自己,我相信你妈妈他们会理解你的,”
秦宇语气温柔地说。
林暖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手机,沉默地呼吸着,秦宇也不再说话,寂静的夜里,只听得见电话两端匀称地呼吸声。
“秦宇,谢谢你,跟你说了这么多,我心里终于不再那么堵的慌了。”许久之后,林暖终于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没事,林暖,你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很愿意做你的倾听者。”秦宇的声音温柔,语气却分外坚定。
“好了,太晚了,你今天很累了,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记住,不要勉强自己,凡事随心就好,好吗?”此刻,温柔的语气里竟带了几分钟哄溺。
“嗯好!”
林暖伸伸腿,才发现自己维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此刻膝盖竟有些酸麻,于是她顺势躺倒在床上,手依旧握着电话,带着些许的鼻音,有些嗡嗡地说:
“你也早点睡吧,今天真的很谢谢你,秦宇!”
“好,你回来的时候告诉我,我去车站接你。然后我们去吃冰激凌,好吗?”秦宇说。
“嗯,好!”
林暖真的累了,此刻说着话竟不自觉的地睡着了,这边的秦宇又说了些什么,见没有回音,便挂了电话,对着屏幕微微一笑,
“林暖,快点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