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冷汀,」劳伦斯默念了一遍这个拗口的名字,然后果断放弃。
「美丽的女士,接下来,我将代替这片封地的主人杜度骑士,向面前这位妨碍我们缴税的——唔,无主骑士,对,向这位无主骑士发起决斗。请三位异乡的客人为我们做个见证。」
杜冷汀看向对面的小个子骑士,然后对劳伦斯说道,「我乐意见证,但是他连一副像样的盔甲都没有,这样是否有失公平?」
劳伦斯倒是面无愧色,「对于卡西米尔的骑士而言,获取和保养作战装备也是骑士能力的一环。但是,为了防止他在输掉决斗时寻找借口,我会脱下盔甲与他战斗的。」
实际上,在一对一的对决当中,沉重的盔甲虽然能够提供不错的防护,但是也会使得他无法灵活行动,此时反倒不如在美丽的女性面前展示一下骑士风度。
「那好吧。」杜冷汀点头答应下来。
安迪、奥兰多等少年们齐声痛骂劳伦斯的无耻,但却遭到了盖亚的制止,他担心劳伦斯会因此在决斗后向这些少年们伺机报复。
劳伦斯果然依言解下盔甲,只穿一身白色的内衬和马裤,随后一名骑士扈从给劳伦斯递上长剑和盾牌,劳伦斯只取了长剑。
随后,骑士扈从又走到劳伦斯与盖亚两人中间,大声宣布道,「劳伦斯,盖亚,两位骑士于此地决斗,把命运交给神灵,自此恩怨两清,生死不咎。三位来自异乡的旅人将作为见证,本次决斗在公平、合法、正义的前提下举行。」
骑士扈从看了看决斗双方后,举起一块细亚麻布手巾。
「开始!」
他将手巾高高抛到空中,当手巾从空中飘落到地上时,两名骑士将开始为各自荣誉厮杀。
劳伦斯单手握剑,身体略向后倾斜将剑平举到自己眉间的高度,剑尖指着盖亚的胸膛。
盖亚则则双手持剑,左脚向前一步,微微躬身,将剑柄放在腰部的位置,剑尖斜向上抬起对着对方。
手巾方一落地,劳伦斯便舞个剑花率先抢攻,刷刷几剑刺出,但都被盖亚用长剑挡了下来。
双方交手数个回合,盖亚守多攻少,间或刺出一剑,往往还未及对方面前,便又变刺为横档。
下马观战的商队三人中,那名萨卡兹青年库赛德看了一会儿,便觉有些无趣。
旁边另一名护卫贝伦瞧见他的表情,知道他不擅剑术,于是便开口解释。
「你看那名金发骑士,他起手的架式叫作牛式,将剑举到眉间的位置,就像牛的犄角一样,这是一种利于进攻的高位起势。你看他的步伐很灵活,攻击以正刺为主,利用不断的抢攻,令对方没有时间思考如何反击,他使用的剑术应当是善于争夺主导权的类型。」
库赛德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开口问道,「若要保持这么密集的攻势,用不了多久就该力竭了吧?」
贝伦道,「出剑时根据用力的方式分为走实和走虚,走实者力大可以捷足先登,走虚则可以卸去对手的力道,绕过对手的剑和身体反击。那名金发骑士虽然看似攻击连绵不断,实际上剑招大多走虚,并不费力。」
库赛德被贝伦的话勾起了兴趣,「那另一个小个子的家伙呢?他看起来只是一味防守,明显处于劣势。难道这也是什么高妙的剑招?」
「确实如此,他的剑招虽然看起来朴实无华,但的确比金发那位要高妙许多。」
这次就连杜冷汀也看向了贝伦,默不作声等他说出下文。
「你看他虽然一直后退,但是脚下迈的是稳固的丁字步,他个子矮小又微微躬身,出剑时还是以犁位式起手,就是农夫用木犁耕地时使力的位置,他的姿势、动作都是为了保持稳固的平衡。」
此时比起对面两人的剑术,库赛德反倒对贝伦的博识更为钦佩。
贝伦又接着说道,「最关键的还是他的招式,你们留心看一下,他虽然极少反击,但每一次反击都是一个动作同时攻防,这种剑招被称作黐剑,只有经过长期的训练才能掌握,黐剑讲究的是将整枝剑尽用,也就是说在每次出剑的过程中,会同时使用剑尖、剑根、正锋、背锋和剑首投入战斗。」
库赛德这次得了指点,再次仔细观察起战局。
此时劳伦斯久久未能突破盖亚的防御,已经显得有些急躁,攻击也不似先前那般绵密,渐渐多了一些横砍竖劈的招式。
但盖亚仍不急于反攻,只是一边后退一边在对手进攻的间隙进行试探。
库赛德这次有了新的发现,「他这样一味保守恐怕不只是招式的原因,他身上有伤,而且似乎伤得不轻。」
杜冷汀瞥了他一眼,「你刚刚才发现?他身上不止有伤还有病。他的四肢动作有明显的不协调感,多半是感染矿石病造成的肌肉衰弱症状。」
库赛德吃了一瘪,不再说话,又转头去看场中打斗的两人。
就在观战的库赛德也要失去耐性的时候,盖亚终于找准了反攻的时机。
他用剑根稳稳接住了劳伦斯走实的一剑,盖亚双手持剑本就力强,加之剑根位置更容易使力,随着剑身一滑,盖亚已经用长剑正锋架开了对方来剑,紧接着迈前一步,长剑背锋反手推割对方喉管。
劳伦斯仓促间变招,勉强抬剑挡住了对手剑锋的末端,却不料盖亚剑势受阻后仍旧顺势冲前,用剑首也就是剑柄的末端击打他面门。
这一下若是挨实了,轻则破相,重则昏厥,就在劳伦斯剑招用尽,只能狼狈地歪头躲避时,盖亚却突然脚下一个趔趄,歪倒向一侧。劳伦斯得了这空档,终于喘过一口气来,此时两人距离太近,出剑不便,于是趁盖亚还未站稳身形,一拳猛击在盖亚脸上,将盖亚击退数步跌坐在地上,长剑也脱手掉落。
变故发生得太快,村中少年们的欢呼刚刚出口便又转为惊呼。
眼见劳伦斯恼羞成怒,又要提剑追击,杜冷汀适时开口道,「骑士大人,胜负已分。」
劳伦斯这才紧了紧衬衣的领口,以胜利者的姿态向在场众人微笑施礼。
安迪、奥兰多等少年们慌忙跑到场中查看盖亚的伤势,盖亚口鼻流血,一只手捂在胸腹之间,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显然一直是在强撑着战斗。此时他仍一只手撑地,竭力想要起身,口中挣扎道,「我还能战斗。」
奥兰多又哭了起来,「盖亚哥哥,再打下去你会死的。你不要说话了,我们抬你回村子里休息。」
恰在此时,前往村中搜刮粮食的骑士们已经奔了回来,马背两侧尽皆搭着装满小麦的麻袋,村民们不敢阻拦,只能远远看着,哀声痛哭。
劳伦斯大声笑道,「盖亚,既然你已经输了,那这次的税金我可就带走啦。」
根本不理会盖亚目眦欲裂的神情,劳伦斯又笑着转向杜冷汀道,「美丽的女士,如果你们商队也不愿意缴纳通行税的话,那在下只好请你到城堡中住上一段时日了。」
杜冷汀面色一寒,然而不等她开口,库赛德抢先一步站出来道,「骑士大人,我们能不能像刚才那位勇士一样向您发起挑战呢?如果在下侥幸赢了,是否也能免去这次的税金呢?」
旁边的两人都吃了一惊,贝伦拉了拉库赛德的衣袖,小声道,「还是让我去吧,您那剑术还不够丢人的。」后面那半句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库赛德却胸有成竹,他小声安慰道,「别担心,他们刚才的决斗给了我灵感,我好像想出了一种无敌的剑术。」
旁边的杜冷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还是先练练剑该怎么拿吧。」
库赛德有些尴尬,但此时若是争辩便会弱了气势,只能当作没有听到。
劳伦斯皱了皱眉,打量一眼这个萨卡兹青年挂在腰间的长剑,面露不屑道,「骑士是耻于与平民交手的,更不用说还是个低贱的萨卡兹人了。」
库赛德并没有对劳伦斯的无礼表现出怒意,年幼时的经历早已让他尝遍了歧视和谩骂的滋味。
「也就是说,就算我们此时拒绝您的要求,转身离开,您也不会放弃骑士的尊严与我们交手咯?」库赛德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嘲弄,他平时虽然寡言少语,但毕竟在龙门街头厮混多年,吵架的功夫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
见到面前的萨卡兹人居然真的转身想要上马,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劳伦斯终于怒喝一声,命令手下的骑士,「给我拿下他!把他牙齿打掉,一颗也不要留下。」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