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关大开,百鬼夜行。
阿愿是这千万鬼魂中的一个,她无法投胎,已在地府飘荡了十余年。孟婆说,是她心中还有执念。可自己还有什么执念呢?阿愿也不知道。
她失魂落魄地在一条无名小路上飘着。
可不知为何,她脑海里总是响起一个男声,他的声音似乎很焦急,断断续续的。阿愿敛了心神,好一会儿才勉强分辨出一句。
“等我!”
这声音似乎蕴含着某种无尽的情绪,让阿愿眼中不禁有些酸涩。脑海中似乎有东西要冲破某种禁锢一般。可当阿愿尝试着去回想时却感到头痛欲裂。
什么也想不起来——
阿愿蹲下身来,痛苦地捂着头。到底是谁?我究竟忘了什么?冥冥中似乎有个声音告诉阿愿,那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可画面一转,却见一人手持长剑穿透了她的身体,阿愿不可置信地抬头望他,眼前却是一片模糊,辩不清面容。那人收回手将剑拔出,垂在身侧,血沿着剑锋缓缓滴落,晕开点点红梅……
“啊---”
阿愿惊呼一声,猛然站起身来,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滑落,没入衣襟中。阿愿愣了神,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把剑就是插在这个位置。方才那一幕仍历历在目,阿愿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刺骨的痛与心碎。
“子时了!大门开了”等候在鬼门关前的人群中传出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阿愿被这喊声拉回了思绪。
身边的鬼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往前挤。
“哎!别挤别挤!我的头!我的头掉了!别踩啊!哎哟喂……”
“这好不容易去一趟阳间,我这次可是特地把压箱底的衣裳都穿上了,平时我碰都舍不得碰呢!”
“你可得了吧,再打扮也没人看得见咱的……”
耳边熙熙攘攘,一个个声音交杂在一起,却没有一个属于脑海中那人。
阿愿本对鬼门关大开不怎么感兴趣,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对阳间自然是没什么可留恋的。
可众鬼却不同,一个个兴致高涨,急不可待。她被夹在鬼群中,推搡间,便随着一同出了门。
……
方才的一众鬼魂早已不见了踪影,四周只余下阿愿一鬼。
惨白的月光照在地上,宛如水一般清澄。夜里一片寂静,偌大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没了白日的热闹与喧嚣。一阵凉风吹起来街道上的落叶,滚了两圈又落定了。
忽地,昏暗的小巷中传来一声微弱的猫叫声。阿愿循声而去,只见一只黑猫正站在一个倒放的竹篓上。那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回过头来,一双墨绿的眼睛,紧盯着阿愿,散着妖治的光,在昏暗的巷子中格外醒目。
阿愿不自觉得走近,黑猫却突地仰头长唤一声。
“喵~”
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隐隐约约间好像有铃铛声传来,那声音微不可闻,让阿愿有些怀疑是否是自己听错了。
阿愿一愣,停住了脚步。随即便听有人唤了声:“过来。”阿愿这才发觉,原来小巷旁的高墙上,还坐着一人。黑猫纵身跃上墙头,钻进了那人的怀中,只露出半个小脑袋,继而又转头死死地盯着阿愿。
阿愿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方才她并未注意到。阿愿有些好奇,可那人微低着头,离阿愿又有些距离,阿愿看不真切他的脸,只得辩出那人正轻抚着黑猫的背脊替它顺毛的动作。他抬头往阿愿的方向望了一眼,手间的动作一顿,便从墙头跃下,向阿愿一步步逼近。
不知怎的,阿愿只觉心头一滞,脚下如坠千斤,移不开步伐。那人步步紧逼,铃铛声也愈发强烈了。男人那幽深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阿愿,似乎要把她看穿一般。半响,薄唇轻启,道:“一模一样…”
阿愿有些懵,她不明白男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你是在说我吗?”
阿愿有些不知所措,在地府时有个鬼大哥告诉过她,一般人是看不见鬼的,除非天生阴阳眼或是使用了特殊的方法。
男人闻言,并未回答,只是眉头微微一皱,似有些疑惑与不耐。唇瓣微动,低声说了句什么…
阿愿如今是鬼,听觉异于常人。她清楚地听见,那人低语道:“竟连声音也如此相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