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与皇上慢慢行至了池塘边上，看着里面正在游动的颇为华丽的锦鲤，慢慢地说道，“而且，别说是这贺兰擎对陈芷兰有情愫，就算是没有，如果要在这京城中的世家小姐中挑选和亲的合适人选，这陈芷兰都是最好的。”
皇上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慢条斯理地说道，“陈芷兰曾经也是想要嫁入我们皇室的。朕听说，她还因为陈夫人的阻挠，而服下了断魂散。可是在她醒过来之后，就性情大变了，变得聪慧果断、说话做事，也都变得极有章法。以前，与二房一脉亲近，不喜陈夫人与陈公子，可是醒来了之后，就整个掉了个个儿。最重要的就是……”
皇上的目光不再只盯着池中游动的锦鲤，而是转向了站在自己身旁的太后“陈芷兰之前，可是明明处心积虑地想要嫁入皇室的，怎么一觉醒来，就变成了镇国公府不稀罕外戚之位了？”
太后不是不知道陈芷兰过去是个什么样子，可是今日听皇上这么一说，太后的心里也还有些心疼，“可能是历经了生死，便能看透许多的事情了吧！”
皇上忍不住轻笑道，“看透世事，她总不会去出家吧？”
太后闻言，也忍不住轻笑，“这个皇上放心，陈芷兰那个丫头是肯定不会那么做的。这个小丫头，口口声声说自己就是一个俗人，怎么可能会出家呢？更何况，她现在都已经嫁了人了，天刃山庄虽是商户，但是这里里外外的事情也够她忙的了，她哪会有那个时间来看破红尘啊？”
皇上想起陈芷兰，心中竟也是一暖，不过很快，皇上的心里开始有些沮丧，“朕这一生遇人不淑、子嗣不多，只有这三个儿子，而其中的一个还是在冷宫里长大的，也不知道，长成了什么样子。有的时候看见陈芷兰，朕这心里，真是好生羡慕镇国公府，竟然能生出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姑娘，为人又正直仁善，颇有将门之风。朕若是也能有像陈芷兰那样的女儿，该有多好啊！”
太后轻摇了摇头，叹息着，“像她那样的女孩儿，咱们皇宫里是很难能够有的。即便，皇上子嗣真的不少，但在这皇宫大内里，也很难养出那般真性情的姑娘的。”
皇上浅淡地笑着，“朕这不也就是说说嘛，这件事情不可能发生，但是朕还不能想一想吗？其实，出生在这皇宫里的人和那些选择了入宫的人，到最后，他们终究都是会后悔的。”
皇上顿了顿，接着补充道，“至少会有八成的人，是后悔了的。”
太后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稍微的挣扎了一下，问道，“皇上的心里，是不是，也是后悔过了的？”
皇上看了看，白发斑驳的太后，心中不免有些酸楚，“母后在想什么？儿臣做了您和父皇的孩子，儿臣一点儿都不后悔。儿臣只是在想，如果父皇与母后还能有一个更出色的孩子，那么是不是坐上皇位的就不会是儿臣了？儿臣，是不是就可以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厮守终生了？儿臣，也不会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着了吧？她走的时候，心中不知该是何等的恨朕？”
皇上叹了叹气，苦笑着，“朕现在虽说是九五至尊，可是这又有什么用？朕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朕连自己的亲骨肉都护不住。朕竟然，都不如一个乡野村夫。现在，又受沈家掣肘，让自己的孩子长在冷宫里，从来都对他不闻不问，也从来都没有问过他母妃的情形。这世间，应该没有哪个男人，像朕一样，成了一个这么失败的父亲，和丈夫的吧？”
太后知道自己的这个孩子心里实在是苦闷，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玉婉和孩子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你就别再一直折磨自己了。至于枫凝与夏嫔，虽然日子过的苦了些，但终究是活了下来，这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皇上无力地点了点头，“是啊，他们已经是幸运的了。不过朕的妻儿受到的这么多的苦难，总有一天，朕要连本带利地向沈家讨要回来。”
太后轻抚着皇上的后背，像儿时那样安慰他，在不知不觉间，皇上愤怒的情绪终究是平静了下来。不过皇上虽然愤怒，但好在理智尚在，所以也没有大声讲话，而那些宫人们离得又远，所以这母子俩的谈话，倒也没有什么外人听见。
不过，余公公是太后身边的人，所以自然是要站在宫人们最前侧的，而且，余公公又是天机楼安插在皇宫里的暗桩，所以耳力也非常人能比。所以，在其他宫人皆不知晓皇上和太后说了什么的时候，也只有余公公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些关于陈芷兰的事情。
但是后来，皇上和太后说的事情毕竟涉及到了隐秘，所以，本就不大的声音又弱下去了几分，就连内功还算是不错的余公公都已经听不清楚了他在说的是什么。
皇上和太后站在锦鲤池附近看了一会儿，太后感慨道，“都已经是暮春了，陈芷兰也已经完婚了。今年的御花园里的花，倒是开的不错，等哀家有时间了，叫上几个宫妃和世家小姐们，一起进宫来赏花。天刃山庄那里若是没有什么事儿的话，就让陈芷兰也一起过来吧。”
说着说着，太后笑道，“不过那个丫头，总说自己是个俗人，也不知道，这赏花宴，她到底会不会感兴趣。说不定，在她的眼里，我们还都只是一群附庸风雅之人呢。”
皇上轻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也笑道，“是啊，我们不本就是一群附庸风雅之人吗？整日在这皇宫里勾心斗角，可是却又偏偏在这混乱之中，用一颗世俗之心，去赏花、吟诗、作画。其实呢，这赏花也赏不出什么名堂，写出来的诗，也达不到精髓之处，却偏要做出一副样子出来，这难道还不是附庸风雅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