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妃慷慨激扬地抖出那番听似忧国忧民,实际狗屁不通的总结性陈词后,柔妃轻挑了下黛眉,鹦鹉学舌似的重复一遍。
声落!
在一段尴尬的沉默过后,外面又来了一句:“谁在那里?”
独孤青绮闻声,微仰着头,循声朝着对面假山望去。
但见那假山下的草木之中,有一道身影,一闪而没,她心下不禁一阵冷笑!
这声谁在那里,来的刚刚好!
外面这场蹩脚的闹剧也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不然娴妃接下来要怎么演,总不能真来个杀一儆百,把不惜豁出脸皮,配合她表演的心腹宠婢打个腿断胳膊折吧?
秋子暗自数过,除了娴妃和柔妃两个主子之外,婢女、嬷嬷和太监,再加一个春桃,一共是二十一个人。
这阵势,不由秋子不谨慎,她一脸凝重,端起架势像个护崽母鸡一样挡在独孤青绮身前:“娘娘,他们有备而来,此地不宜久留,您先行一步,奴婢断后!”
独孤青绮非但没走,反倒上前一步。
秋子转过头来,目露不解:“娘娘?”
“看在他们如此卖力表演的份上,我们总得捧个人场吧?”
秋子担忧:“可是……”
独孤青绮抬起手,在秋子肩头安抚地轻拍了两下:“我相信你的能力,就凭那几只阿猫阿狗,还奈何不了你。”
被如此信任,秋子很感动,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还是不放心。
独孤青绮读懂秋子的表情,她收回放在秋子肩头的手,贴上自己的小腹:“就算我让出了后位,可肚子里的皇嗣还在呢,谁敢动我?”
“再者……”独孤青绮目光扫向草木深处,那里隐隐露出一小片织锦袍,倘若真闹到不可收拾,相信早前一句谁在那里,提醒了她,如今一句谁在那里,又暴露了她行踪的那位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在一声众人皆闻的谁在那里之后,独孤青绮主仆二人迟迟没有露面,对方等不及,前呼后拥地绕过假山走过来。
“呦,我当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鼠辈,藏头露尾地躲在这里偷听,原来是前皇后娘娘啊!”
柔妃一如既往的娇软如水,毫不遮掩的轻蔑,顶着满脸不怀好意的奸笑,款步而来。
独孤青绮的视线却绕过柔妃,转向自持身份,端着架子的娴妃:“娴妃娘娘,近来很是风光啊!”
娴妃眉目间的得意满溢出来,她抬手轻捋了一下光可鉴人的鬓角,翘起的兰花指不可避免地刮过步摇,它摇晃得更剧烈,经阳光一耀,光灿灿的分外夺目。
“还行吧!”一点都不谦让,随口又道,“倒是绮儿你,不在芙蓉阁里好好待着,怎么跑来御花园,要知道这边婢女,太监来来往往,经常还有朝臣及家眷入宫觐见,给他们瞧见绮儿,终是不大妥帖。”
不过只是代掌六宫,就这样的趾高气扬,还“绮儿”,真敢叫啊?
独孤青绮微仰起下巴,不怒而威道:“娴妃,谨言慎行呀!”
又扫了两眼娴妃冻得通红的眼眶和鼻头,还有止不住打寒颤的身体,哧的一笑:“何况,我要是再不来,让有心人继续等下去,怕是要冻坏身子,那我岂不是凭白又摊上一个罪过?”
“你——”娴妃想发作,可对上独孤青绮的眼神,心下一咯噔,气焰灭下去。
但娴妃很快又安抚自己,独孤青绮已经被废,何况她的丑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如今这后宫之中可是自己说了算,独孤青绮闯出来的祸,是自己在殚精竭虑地帮着轩辕洛收拾烂摊子。
正如阮天明所言,她秀外慧中,经此一事后,轩辕洛也该看清她的实力和手腕,绝对担得起他的完美贤内助——母仪天下的不二人选。
从前阮淑慧仗着出身压她一头,她无话可说,可如今这宫中,她资格最老,书香世家再怎么差,也比那烟花之地强上百倍!
一直不被独孤青绮放在眼里的柔妃,早已憋出一口恶气,见娴妃噤声,站出来,翻着白眼冷笑:“不过是个失了德行的废后,哪来的底气在娴妃姐姐和本宫跟前目中无人逞威风?”
独孤青绮终于斜眼看向柔妃,连轩辕洛的气她都不受,何况区区一个嫔妃?
可她刚要开口,眼角余光却瞥见另一个身影,定睛再看,果然是荣昌,他转身飞快跑向近日轩辕洛下了早朝的必经之路。
独孤青绮眼珠一转,心下有了盘算,低下头去。
柔妃试探地嘲讽两句,不见独孤青绮恼怒,反倒露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顿觉一种难以言喻的舒坦滋味由心底汩汩涌出,感觉整个人都要飘起来。
哈!风光大嫁的皇后怎么的,还不是照样要受着她的冷嘲热讽?
“从前本宫很是纳闷,你好歹也是一国公主,行事怎的如此无状?现在总算搞明白了,那种鱼龙混杂的污秽之地出来的女人,放浪无礼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说到这里,柔妃下意识看向娴妃,接收到她赞许的目光,会心一笑,又上前两步,梗起脖子。
“然,过去娴妃姐姐和本宫不知你根底,只当你们岳人皆如此,但事实并非如此,你既然进了我大楚的后宫,自当守我大楚的规矩。”
给守在旁边的教习嬷嬷递个眼色:“过去,仔细教教我们的废后,让她好好学学我们大楚皇宫的规矩。”
见状,秋子立马端起迎战姿势。
静静地看娴妃和柔妃一唱一和表演的独孤青绮,微微抬眸,冷冷瞥了迈步上前的教习嬷嬷一眼,抬手轻抚自己小腹:“呵。”
教习嬷嬷打了个激灵,停下脚步,回头以目光请示柔妃。
这几日被吹捧得十二分膨胀的柔妃,看见独孤青绮的明示,这才想起还揣着轩辕洛第一个孩子。
先遭褫夺后位,又被南岳皇帝抛弃的棋子可以恣意践踏;但轩辕洛一天不明确表示打掉这个骨肉,他们就不能轻举妄动。
柔妃没有急智,只好求助地看向娴妃。
娴妃勾唇冷笑,朝着秋子努努下巴:“那狗眼看人低的贱婢,意欲以下犯上,当重罚,来人——”
此言一出,原本候在二妃身侧的众人,呼啦一下全都围过来。
独孤青绮平静道:“秋子,今日能跟到这里来的,都是明白人,知道身家性命的重要,他们不敢伤我分毫,你放开了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