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殿?”
独孤素月瞬时清醒过来。
独孤辰登基后,便将毓和宫扩建翻新,重点改造了原本和其它宫殿格局差不多的东西两处大殿,并将其分别命名为“摘星”和“揽月”。
时隔多年,宫中自然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就算仍在坚守的老人,也没几个敢嚼舌根。
但,大家就是明白,揽月殿意味着什么!
便是当初还未入宫的孤独素月都知道,独孤辰心里始终住着个女人——再而三的确定,他和她再无可能之后,他一把大锁,封闭了精心为帝后准备的居所。
这些年,独孤辰都住在与揽月殿对应的摘星殿。
也就是说,此刻独孤素月身下压着的,便是独孤辰的龙床。
是的,这么多年,她独孤素月是第一个被独孤辰留宿的女人。
这是不是意味着……
独孤素月双手攥住盖过胸口的锦被,一寸寸往上拉,遮住止不住上扬的朱唇,最后把整张糅合了幸福和羞涩的脸蒙住。
回想初入岳宫,才过了三天,她便捞得侍寝机会,翌日就被封为正五品的才人。
当然,对于没什么“背景”的女人来说,这个待遇是异乎寻常的。
所以那段时间,独孤素月简直变成一个活靶子,遭受上至妃嫔,下到宫人的非议。
尤其严重的那一次,有位在独孤素月入宫前颇为受宠的二品郑昭仪——每个月总能排上两三回侍寝机会……嗯,在岳宫里,这种频率,已经算得上得宠了!
倒也不是说独孤辰龙体有什么问题,只是他贯彻雨露均沾的方针,大家都有机会。
也正是因为都有机会,才更难出头。
但自打独孤素月进宫,郑昭仪再也没被翻牌子。
眼瞅着独孤素月就要升三品婕妤,被嫉妒烧光理智的郑昭仪,多次蹲守,终于拦堵到独孤素月。
“我还当是多么了不得的天香国色,却原来不过是天生狐媚相,呵——想也是,那种地方出来的妖妇,攒下多少魅惑男人的手段,哪里是我等清白出身的女人能比得?”
“你的意思是,朕是个色令智昏的庸君?”
郑昭仪做梦都想不到,本是为了发泄妒恨而一逞口舌之快的逾越说辞,竟被独孤辰一字不漏的听了去。
以郑昭仪的身份来看,下场可以说是很惨了。
有些宫人认为,独孤辰此举是为了维护独孤素月;
也有些宫人觉得,郑昭仪的话锋刮到了独孤辰的帝王尊严才受罚;
而当时作为新人而不敢妄自夸大的独孤素月,清醒地同自己说:“阿月你别飘,你只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而独孤青绮却是从‘那种地方’长大,人家可是岳皇最宠爱的长公主,郑昭仪这是歪打正着,戳上了皇上的逆鳞,才得了如此下场,阿月你只是沾了独孤青绮的光而已……”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独孤素月来说,顺利地像在做梦。
那个在她心目中高不可攀的神祇,竟会为她坠入凡尘,开始生出七情六欲。
而她的品阶也随着他日渐舒展的眉宇,芝麻开花节节高。
待到上元灯节,独孤素月将一支在宫廷中盛行许久的霓裳羽衣舞跳出了新意,曼妙舞姿看得其他妃嫔都目不转睛。
那天晚上,独孤辰第一次把她召进了摘星殿。
虽然没能停留到下半夜,但节后,独孤素月便被擢升为正二品充仪。
三天前,西域使节团到访。
席间,团中一个说话颇有分量的使节先是将南岳朝臣一通天花乱坠的夸赞,待众人皆被吹捧得飘飘然之际,对方突然连出三道怪诞问题。
土生土长的南岳朝臣,别说解答,多半连题目都搞不懂。
自然,诸位大臣里,也有不少是有真才实学的,可惜他们多是登上大雅之堂的学者,完全对付不了这种取材于微寒民间,角度刁钻的难题。
眼瞅着使节团就要绷不住蓄在眼底的取笑之意,更有甚者已经开了口:“来此之前听闻你们大楚人才济济,今日我等不过提出三个在我国连垂髫小儿都知道的问题,竟无人来答,莫不是难住了诸君?”
独孤素月撂下手中夜光杯,轻启朱唇:“我大岳乃礼仪之邦,有朋自远方来,必会奉为上宾——食以美酒佳肴,饮以琼浆玉液,乐以高山流水,谈以言之有物……”嫣然一笑,“这三个问题,正如使节大人所言,在贵国是垂髫小儿们所问所答,我大岳群臣,听到此等台面下的问题,皆当使节大人是在说笑,是以才未接茬,然而看使节大人这态度,莫非是真心发问?”
对方一噎,脸色难看起来,这是自己挖得坑,没想到把自己给埋了,也只能咬牙硬撑:“诸君尚且不言,倒让你个妇人在此巧言令色,我只说此三问在我国是垂髫小儿都知道的,何曾说过这是垂髫小儿们的玩笑话?既是礼仪之邦,就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承认自己孤陋寡闻就那么难?”
呵,桃浦那地方,不但有三教九流出入,还有八方宾客云集,接触得多了,见多识广是必然。
真是要叫对方失望了,那三道题,独孤素月全都会。
独孤素月是个稳重的性子,没有十全的把握,她也不可能轻易开口,在这种场合下,贻笑大方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挑起线条完美的下巴,独孤素月不卑不亢地开口:“既然使节大人认为如此儿戏也无所谓,那么妾身这个无知妇人便也不怕落了脸面,这三个问题的答案是……”
待完美地回答出三个答案后,独孤素月下意识转头看向独孤辰,竟捕捉到他的眼睛亮了。
当着群臣的面,与使节团硬杠,独孤素月的心态四平八稳,然而独孤辰的一个眼神,却令她心跳加快。
是夜,独孤素月被独孤辰留宿摘星殿。
到今早,独孤素月已经整整三天没离开摘星殿。
期间,有宫人窃窃议论:“从未见过皇上如此宠爱哪位娘娘,想来只要这位月充仪断了避子汤,怀上龙种,便会被封为贵妃了。”
“都是叫‘月’的,这般巧?”
“莫要妄议主上,我等只需记得,尽心竭力伺候这位月娘娘,总是不会错的。”
“……”
成为独孤辰的贵妃这个事,独孤素月之前从未想过,她起初只是倾心思慕他,不惜豁上脸面,想法设法来到他身边。
能博得他如此垂爱,是她意料之外的惊喜。
哪怕他昨晚在情动时,叫出“阿月”这个名字,她也不敢妄想他是在叫她。
因为太爱,怕存太多幻想,梦醒时,巨大的落差会将她吞噬。
她来到他身边,只想把整颗心捧给他,全神贯注去爱他。
同样叫“月”又如何,她从未想过要取代谁。
她就是她——如月郡主!
至于怀上龙种这个事……其实,可以有!
独孤素月伸手轻覆上自己的小腹,嘴角翘得更高。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美梦中的时候,忽然有一道声音,不合时宜的在她耳边响起:“月充仪,醒了吧?”
“嗯?”
“既然醒了,就起来把药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