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和近身尚宫依言坐下,陪着冯妃闲谈起来,她们都有意识的不去说巫蛊的事,不去说冯妃曾经见红的事,而是说起曾经在宫外的生活。
“本宫直到而今才明白,过去的时候就是过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冯妃轻叹,纵使在冯家她过的不尽如意,但是,当她回想起来的时候,她才蓦地发现,原来她也有美好的回忆,而不是她以为的全然是仇恨。
“娘娘,人要想前看,过去的已经成为路上的风景,而将来的才是您的人生,您把握住现在,将来就必定是美好的。”
朝颜劝着冯妃向前看,冯妃也笑着说好,近身尚宫在旁也凑趣,说将来她伺候了冯妃,还要伺候小皇子,冯妃笑着应诺。
但是,在说笑着的三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们所说的将来,会是那样的惨烈,惨烈到让人不忍回忆。
“陛下,太医来报,贤妃娘娘刚刚见红了。”
皇帝还没有就寝,当值的太监一接到消息,就匆匆赶到他面前报信。
冯妃这一胎,来的突然,但是,她这一胎所受到的关注,绝对是空前绝后的。皇帝的后宫不是没有过身孕,但是,哪一次都不能跟冯妃这一次相提并论。
可能是后宫妃嫔迟迟不见好消息的缘故,冯妃和她腹中的胎儿真可谓万众瞩目,万众关切。
这其中有欢喜的,有不以为意的,更多的是羡慕嫉妒恨,在后宫绝对不缺少这些负面的情绪。
“他们是怎么说的?”皇帝问,语气并不急切。
“太医说万幸发现的早,贤妃娘娘没大碍,当下贤妃娘娘已经喝了汤药,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太监如实禀报,后宫的妃嫔有的手伸的很长,甚至伸到了皇太后的慈宁宫里。但是,没有谁敢将手伸到皇帝这里。
曾经不是没有人动过脑筋,可是凡是动脑筋的都没有好下场,不管是后宫的妃嫔,还是皇帝身边的太监宫女,凡是参与其中都已尸骨无存。
“既然没事,就让他们继续看着。”皇帝吩咐,并没有要去云枫宫的意思。
太监诺诺应是,躬身退了下去,他去传皇帝的话不提,而皇帝深幽,冷若夜空星子的凤目中竟然闪过一抹讥嘲。
“想往上爬,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运气了。”
皇帝的声音冷漠,没有一丝感情。
延熹宫淑妃处所
“你说什么冯妃见红!”平常后宫里有一点动静,都会在最短的时间里传遍后宫,而今云枫宫冯妃有了小产征兆,可不是小事,那是一股飓风,眨眼间就刮遍了后宫。
淑妃本来睡得好好的,但是,她的心腹可不敢将这件事放到她醒来再说。若她这么做了,淑妃定不饶她。
消息一传过来,大宫女就速速唤醒了淑妃,一五一十的禀了上去。
淑妃当时就笑场了,一边拍手,一边说:“该,该,冯妃早该有此报应。你们看看冯妃一有身孕,就变成什么样了。她那副得得意洋洋的嘴脸,本宫看了就恨,真恨不得一把抓花了她的脸。本宫就说她蹦跶不了几天,你们瞧瞧可不是这个理,这就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啊哈哈……”
一旁的宫人看淑妃笑的欢畅,也赶紧的附和着淑妃的话,尤其是那冯家女满眼满脸的幸灾乐祸,在场的宫人里,就属她最感觉解气,冯妃若是小产了,才叫解恨,才叫一个好。
冯家曾经指望过冯妃,在看到指望不上她之后,就立即转移了目标,想方设法将她送了进来,盼着她能一飞冲天,而她自信凭她的美貌,想要爬的更高,也不是难事。
注意到冯家女幸灾乐祸和得意嘴脸的宫人,都在心里嘲笑她,嘲笑她的浅薄,无知,也嘲笑冯家的嫡庶不分,才养出这样浅薄,无知的庶女。
她们不由暗暗佩服淑妃,收下一个胸大无脑的庶女,既能交接冯家让冯家感恩,还能无后顾之忧。
后宫里像冯家女这样愚蠢的女人不少,以为凭着几分姿色就能爬上去,却不知后宫最不缺的就是美色,称得上绝色的也有,而冯家女自以为是的姿色,不过中上,当不得绝色两字。
在淑妃眼里冯家女就是一颗棋子,用到她了,就扔出去,若是作废了,自然就会舍弃,不会给她重来的机会,更不会给她爬上去的机会。
若她有爬上去的希望,不用其他人出手,淑妃就会第一个出手废了她。
笑过之后,淑妃一挥手,不用她吩咐,冯家女就被拽了出去。等她一出去,淑妃脸上得意的笑就消失殆尽,一双眼晦暗难明。
“娘娘,冯妃就算无碍,也不一定能生下皇子,也有可能是公主。”淑妃的心腹知道淑妃在冯家女面前做戏,看她在谢幕后心情不爽,眼珠转了转,才说道。
“冯妃能不能生下皇子本宫根本不在意,本宫在意的是本宫何时能康复,在这之前就让冯妃顶在风口浪尖,能拖一时是一时。”
冯妃生下皇子又能有几成胜算,在后宫里要一条小生命夭折,那实在是太容易了。
关键是,在冯妃生产之前,她的身体要康复,这才是最主要的。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她爬得再高,她再荣耀,她纵有千般谋划万般算计也是无用,不过是给人做了嫁衣裳。
“娘娘,那人不是说,您的身体基本上已经调养好了?您而今所喝的汤药,不过是巩固疗效而已。”
淑妃在偷偷的喝药,她没有明着调养身体,而是暗里寻了宫外的人为她调理,所需的一切也是从宫外送进来。
每月的初一,十五,命妇们会进宫朝见皇太后,她家族的命妇会在初一,将她一个月要用的药秘密送进延熹宫。
淑妃已经偷着用了很长一段时间,疗效很不错。
“本宫要就要最好!”淑妃垂下眼,望着她的长指甲。要做就要做到万无一失,否则她岂不是前功尽废。
而且,淑妃为了掩饰越来越好的气色,不管是在延熹宫,还是后宫其他地方,她都会敷上厚厚的粉,遮挡住她的脸。
“待会,你挑两件本宫旧年的首饰给她送过去,就说是本宫赏她的,让她按下心不要操之过急。”
淑妃抬眼,在‘饵儿’没有成废子之前,在‘饵儿’还有用之前,她是慷慨的。
“是,娘娘。”
长乐宫皇太后处所
“冯妃见红?”皇太后知晓消息后,第一反应不是前往云枫宫,或是传来太医问个清楚。而是,略带厌烦的问道。
后宫争宠手段繁多,皇太后又在后宫沉浮几十载,对这些手段可谓心知肚明。她做过,也被构陷过,搬到长乐宫颐养天年后,不说厌烦后宫的手段和心计,不喜是有的。
但,后宫的女人历来都是如此,不争不抢不耍手段使心计,要么默默在后宫里憔悴、凋零;要么就是被人利用,成为她人的垫脚石。
那些争抢的耍手段的使心计的,有些壮志未酬身先死,有些则成功的爬到最高位。她原本就在高位,跟那些觊觎她后位的女人斗了几十年后,才有了而今安逸的生活,她一路的经历可谓艰难坎坷,一言难尽。
林妃被指证有罪的巫蛊案中,冯妃做了什么,她在里面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皇太后心里也是透亮的。
在后宫,想要成功手脚就一定要快,构陷人也罢,被构陷也罢,若手脚不够快,不是露出马脚,就是被人反构陷。
除了手脚快,还要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要狠,才能不断的往上爬,才能避免一朝不慎跌落,跌个粉身碎骨。
当初的她就是心不够狠,才让自己跌了那么大的一个跟头。万幸,她从坑里爬出来了,还将为她挖坑的妃嫔,埋进了那妃嫔所挖的坑里。
冯妃突然肚痛,太医又束手无策,皇太后也牵挂冯妃肚里的龙裔,才放任她在自己面前演戏。
其实,冯妃的所作所为也无可厚非,她是为了自保,才抢先下手以求先发制人。皇太后能理解冯妃,若她是冯妃,她也不会坐以待毙,不会让人伤害腹中的龙裔。
能理解归能理解,但是,皇太后对冯妃也有不满。冯妃紧张腹中的龙裔,皆因龙裔不能失。若龙裔有失,冯妃的地位就有可能不保。即使她能保住而今的地位,也将会永远失宠于皇帝,再无寸进之路。
正因为冯妃担忧自己多过龙裔,皇太后才不喜欢她。一个女人,一个在后宫挣扎的女人,太过功利了不好。
这样的女人就忘记了,她同时也是一个母亲,她将自己凌驾于龙裔之上。这一次她做戏自保,而罔顾龙裔。难保,将来不会历史重演。
“一个女人若是心中只有自己,只有权势,而没有自己的孩儿。这样的女人,不可要啊……”皇太后轻喃,冯妃尝到了甜头,下一次她也会毫不犹豫用龙裔做饵,跟后宫的妃嫔交锋。
一抹厉色从皇太后眼里划过,冯妃肚子里不仅仅是她的孩儿,还是自己的小皇孙,她绝不容许自己的小皇孙有失。
“为了哀家的小皇孙好,就不能留在冯妃身边。”还有,在不得已时,她会干预后宫的晋封,不让冯妃再有向上爬的可能。
“去,看看,冯妃怎样了?”皇太后一脸冷漠的吩咐,不带一丝的关怀。
近身尚宫一摆手,当值的一个宫女出去了,皇太后便阖眸向后一靠。
“皇帝的后宫啊,一个比一个不省心,一个比一个让哀家头疼。”
“太后娘娘,选秀就快开始了,您何不将名册上适合的秀女传进宫来,先瞧上一瞧?”
近身尚宫立马走到皇太后身后,跪地,轻轻的为她按揉额头。
“哀家看好了还不够,还要能入得了皇帝的眼。”皇太后长叹:“哀家不能插手皇帝的后宫,冯妃是个例外,哀家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且,哀家也不能强迫皇帝,一切以他的意见为上。”
皇帝是她的儿子,孝顺她,奉养她,她已心满意足。她不是那些紧抓权势不放的女人,她只想在长乐宫里颐养天年,尽享儿孙绕膝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