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手慢慢的握紧,却不至于让朝颜不能呼吸。
“奴婢怕死。”朝颜再三重复道,不改初衷。不管皇帝问多少次,她都只有一个回答!
“怕死,你还为冯妃求情!”皇帝收手了,却扔在朝颜的脖子上留下了浅浅的指印。
“奴婢怕死,跟奴婢为冯妃娘娘求情没有冲突。”朝颜没有去摸自己的脖子,现在她脖子上海残留着皇帝手的温度,很凉。
“奴婢想活下去,这是奴婢最大的心愿。冯妃娘娘是奴婢的旧主,奴婢在云枫宫待会一阵子,跟冯妃娘娘相处的很融洽。其实,冯妃娘娘是个很不错的主人,她不苛待下面的宫人,也有容忍之心。于情于理,在那样的情况下,奴婢都不能置身事外,不为冯妃娘娘求情,就是奴婢太凉薄,没有一点人性。”
冯妃跟她的冲突来由皇帝都清楚,其中的罪魁祸首就站在她面前,而这个罪魁祸首显然是知情的。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她们主仆翻脸,就为了看她怎么在后宫里挣扎?!
她,想活。但是,当冯妃有危险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冲上去,只为不辜负她们曾经的那段相处融洽的日子。
为冯妃求了情,至于她领不领情,那就是她的事,自己只是做到了应该做的事。不会因此而沾沾自喜,也不会因此而居功自傲。
冯妃会被刺激到,是她的功利心太重,是她太过自信与自己身怀有孕。她说不骄矜,却不自由的骄矜了。
她自恃着有身孕,又是后宫唯一有身孕的妃子,才会对得到皇帝的宠爱而信心十足。当,她从云端跌落,这巨大的落差和冲击,她就承受不了了!
如果她处在冯妃的位子上,她不一定做得比冯妃好。但是,有一点是必须的,那就是要保持清醒,要随时随地都保持清醒,才能不会被皇帝的态度伤到,才不会因此受伤到不能自已!
倘若冯妃还不能清醒,她,就危险了,或许,她从未脱离过危险。只是,冯妃再也不会听自己的说话了吧,自己每说一句话,对冯妃来说就是一句讽刺,钻入牛角尖的她连见都不肯见她一面,又如何能听得进她的话……
“奴婢不是无条件的心软,不是无条件的同情。冯妃娘娘有杀奴婢之心,奴婢看出来了。但是,奴婢不会束手待毙。为冯妃娘娘求情,是为了了结奴婢跟她的恩情,将来,冯妃娘娘如果还要杀奴婢,奴婢会迎头还击,不会再向今天这般心软。”
皇帝开始向前走,朝颜继续跟在他身后,后边守候的宫人也慢慢的跟上来。
“哦……,你能做到不心软吗?”御书房已经近在咫尺,皇帝却没有打算打住话题。
“奴婢能做到,因为奴婢不是一个人,奴婢还有亲人要保护,不能为了他人而伤害到自己的亲人!”
楚沈氏和温琳跟冯妃相比,当然是她们二人放在第一位,冯妃还要放在她自己后面,在她和冯妃翻脸后。
林大学士和于大学士一个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一个人在中年,年华正盛。这两人一个先先帝年间的状元,一个是先皇年间的状元,他二人现今一个是文华殿大学士,一个是文渊阁大学士,俱都是为皇帝所重用的朝臣之一。
皇帝宣召他二人不是为了国事,而是说起京都最近的一件传闻。朝颜站在皇帝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不管国事还是闲事都不入她的耳中。
两个大学生也是官场人精,忽然见到一个陌生面孔,也没有露出异样表情,神情如常的回禀皇帝所询问的。
一个时辰后他二人告退离宫,皇帝没有回紫薇宫,也没有去后宫,而是溜溜达达去了长乐宫。
皇太后听说皇帝来了,一边笑着吩咐上皇帝爱吃的点心,一边细细嘱咐:“不要太劳累了,那帮臣子是敢什么的,就是为你分担政务的。你虽然还年轻,但是,也要保养一二,不能总是熬夜。”
这么嘱咐着,皇太后还招手叫朝颜走上前,温和笑道:“当初哀家看你就是个好的,果然哀家没有看错人,你既去了紫薇宫,就安心在紫薇宫当值,哀家不能时时跟在皇帝身边,你们这些近身伺候就多上心,该说的时候多说一句也是无碍的。总是,体谅一下哀家的心……”
“奴婢遵命。”朝颜福身,看皇太后如此这般嘱咐,又再三叮咛的架势来看,那大和尚一定跟她说了什么,但是又掌握了一个度,才让皇太后歇了选秀的心思,转而又密切关心起皇帝来,却不会紧迫盯人。
就是说,皇太后还不知道皇帝跟怡亲王中毒的事,她对老和尚很是信服啊。老和尚进宫走一圈,就解决了皇帝的难题,打消了皇太后挑选世家女做皇后的念头。
要知道,皇太后也是世家女出身,在她心中中意的皇后人选自然是世家女,而不是那些良家子出身的宫女,或者京都外各地世家女。
皇太后在下令的同时,还特别的注意了一下朝颜。而后,她在心头松了一口气,却没有多少欢喜之情。
倘若皇帝喜欢楚朝颜,说不得,她也会勉强自己,让后宫里多一个掖庭奴出身的妃嫔。只是,她不想楚朝颜因此而养大了心思。
目前看着楚朝颜是个不错的,没有在后宫争霸的野心。又有谁能保证,当她成为皇帝的女人后,不会生出野心,不会去妄想涅盘成凤!
而今,皇帝和楚朝颜都没有这个心思,她却在担忧怎样的女子,才能走近皇帝,才能成为后宫之主,继而母仪天下,为皇帝和齐国绵延后嗣,她才能告慰列祖列宗。
不得不说皇太后是个好母亲,纵使心头担忧不已,却没有丝毫流露出来。当皇帝在她跟前的时候,她是不会关注他的后宫的,更不会对他指手画脚,让他宠幸谁,不宠幸谁!
陪着皇太后用了晚膳,皇帝才返回了紫薇宫,高德很善解人意,没有将后宫妃嫔的绿头牌呈上来。
最近,皇帝没有招寝过一个妃嫔,也没有到哪一宫去,做为皇帝死忠的高德,觉不会在他跟前提起某某妃嫔,更不会为某某人说好话。
就是而今他支持朝颜,也不会在皇帝面前漏一个字,如果他说了,那就是自找不自在!
悄悄的给朝颜递了个眼色,高德那意思是让她跟进去伺候。难得皇帝看朝颜顺眼,他这么做也是顺应君心,不是么?
可是朝颜没有跟进去,云枫宫的宫人的出现,将冯妃这个旧主再度推到朝颜面前。
“你说什么,找朝颜?”高德听了一个小太监的耳语,皱眉:“告诉她,朝颜现在不是云枫宫的宫婢,不能回去伺候冯妃娘娘了,让冯妃娘娘另找合心意的人伺候吧。”
这个时候,说什么高德也不会让朝颜去云枫宫。他刚刚放话刺激了冯妃,让她吐血。紧接着,云枫宫的宫女就过来求恳,说里面没有阴谋他是不相信的。
不是他往恶意里猜测冯妃,而是冯妃不能在短短时间里就息怒,从而变得理智起来。她有可能更加愤怒,叫楚朝颜过去不过为了跟她同归于尽。
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后宫里用命搏命的事不少见,其实,不光是后宫里,就是官员后宅里这样的事也是常见的。
倘若冯妃孤注一掷,要拉着楚朝颜一起下地狱,就算她已经算是紫薇宫的宫婢了,也是没有用的。鞭长莫及,他的手可伸不到云枫宫去,帮不了楚朝颜。
“求总管容情,冯妃娘娘没有恶意,就是想见一见朝颜而已。”虽然小太监按照高德的吩咐做了,但是,那宫女竟然发力推开了他,从而闯到了高德跟前。
一见到高德,她就跪下了,砰砰砰拼命磕头,就为了求见朝颜一面,好当面恳求她去见冯妃。
“总管,奴婢知错。”小太监跟着进来,麻溜的跪了个第二位,他没有拦下这宫女,心里战战兢兢的害怕着被从紫薇宫里赶出去。
“你求错人了,咱家可做不了主。楚朝颜是陛下亲点的宫婢,已经跟云枫宫没有丝毫关系了。冯妃娘娘想见她一面,咱家只能说对不住了。”
高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是这个宫女磕破了头,他也不会动容,心软的那个总是吃亏的那个。
“冯妃娘娘是朝颜的旧主,她是从云枫宫出来的。于情于理,也该跟冯妃娘娘道个别,而不是转身就将冯妃娘娘丢在一边,不理不睬。”宫女磕的额头又红又肿,有的地方还裂了皮,流出细细血丝。
高德拒绝了,她扔不肯罢休,执意的说着:“总管,还请为她多想想,不念旧主的宫婢,在哪里也会被人耻笑的。奴婢知道,朝颜不是这般忘恩负义的人,可不能让人将污水泼到她头上了。总管,就行行好吧,奴婢求您了……”
“你们瞧瞧,你们瞧瞧……”高德被宫女一番说道,气得都笑了,指着宫女的手指都在抖着:“咱家不过说了一句话,还是一句大实话。她却给咱家回了一箩筐,回了一箩筐不算,还打着关心他人的旗号,先将污水泼到那人头上,你们可见过这样无耻的人吗?”
照这宫女所说,朝颜倘若不去云枫宫,就是忘恩负义,就是不念旧主,就是十恶不赦的大错特错。
问题是,冯妃对朝颜有恩,但还不到让她为了冯妃赴汤蹈火到舍弃性命的份上。就是云枫宫里的宫人,有多少能为冯妃甘心赴死呢?
不多,也就是她身边心腹那几个人罢了。其余的,对冯妃忠心是有的,但是,要真到了性命相关的时候,他们的选择会怎样,还不知道呢!
“总管,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奴婢只是,不会说话……”宫女急急的叫着,她只是想逼楚朝颜现身,而不是让高德将见楚朝颜的路堵死了!
“你不是这个意思,是哪个意思?你就是这个意思!”高德厉声道,连连的挥手:“快点,把她轰了出去,没得在这里恶心人!以后,见到云枫宫的人,就赶了出去,不许放进来!”
在皇帝的心里,云枫宫已经是弃子,冯妃已经是弃子,如果不是她腹中龙裔还没有出生,云枫宫说不定就变成冷宫了。
冯妃除了利用朝颜,还利用了皇太后,她可是将这两个人利用的彻底,不过,高德冷笑。楚朝颜可以不计较,皇太后却不会轻轻放下,一切就走着瞧吧,哼哼……!
“总管,且慢。”朝颜从外面走进来,按说宫女再怎么闹腾也惊动不了皇帝,自然也惊动不了她。
宫女想大闹打着就是惊动皇帝,而后逼朝颜回云枫宫的念头。可是,她却忘记了,倘若能轻易就叫她闯到御前,惊动了皇帝,高德和紫薇宫的宫人不用其他人说,自己就能先结果了自己。
“是谁,惊动了你?”高德问,眼光凌厉。他好不容易才拦了下来,但是,还是逼出了朝颜,让他真心的感到窝火。
“总管,朝颜总要跟冯妃娘娘有个了结。就像她所说的,奴婢自云枫宫而来,冯妃娘娘就是奴婢的旧主,被调离前也当向冯妃娘娘请辞。”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总是听到了,就不会躲起来,任由高德为她出头。云枫宫她不走这一遭,有人会说她忘恩负义,会说她不念旧主,这些她统统可以不在意,但是,身在掖庭的母亲和温琳大姑姑会在意的。
再说了,她又不是用了卑鄙手段,才从云枫宫被召到紫薇宫当值,也没有什么不敢见冯妃的。
“朝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冯妃有可能现在就动手,你还要凑过去吗?
“总管,不会的。”冯妃不会在此时动手,她有更在乎的。有所顾忌的冯妃,除了言语上的羞辱,至多让宫人打她几下罢了,让她致残,冯妃不敢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