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尚书倒下的第二天,霍相思被放了出来。
“霍姑娘,您是直接回编修院,还是先回去休息?”接她的是伺候星象编修人员的小厮留白。
“去编修院。”从屋子里走出来,她微微抬手遮了一下迎头直射过来的阳光,眯了眯眼睛。被关了十天她却觉得就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苦辣酸甜都跟着尝了个遍。
锦竹跟在她身后,按着她的意思锦竹早就该回去了,可是六皇子却说她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就把锦竹硬塞给了她,连带着卖身契。
她想了想就接下了,之前手里还剩一些银子加上进来编修院还赢了五十两,而且在编修院有月俸。所以用个丫头她还是能用的起的,索性也就把锦竹给留下了。
秋风起,桂花香飘了满园,走在树下肩头就落了一些,不肯急速就一路跟着她进了编修院。
走到月亮门,门里有人抱着书往外走瞧见她就跟见了鬼一般,啊一声把怀里抱着的书都给扔了。
“你……你出来了。”书生说完赶紧弯腰捡书,霍相思伸手刚捏着一本书,就被对方给拽了过去,“我自己来就好。”说完了连看也不敢看她,抱着书跑了。
“我很像鬼吗?”霍相思回身问锦竹。
“姑娘哪里像鬼?分明是他眼瞎。”锦竹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留白,究竟怎么回事,何大人把我从编修院除名了吗?”霍相思看得出来,对方怕她,她也是奇了怪了,她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更不曾见过对方,为什么要怕她?
“您并没有被除名。他们,他们害怕姑娘您给他们相面。”留白说完也稍稍低了头,编修院里传的更邪乎的还有,说这位霍姑娘就是鬼魅转世,让她看上一眼就能挖开你的心看看你在想什么。
呵,霍相思垂眼冷笑了一下,她要真有那么厉害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一个人做了什么事都是有因有果的,秦二公子是因为面色暗沉掌纹漂浮再加上故意对她油腔滑调的搭讪。
她不过说了实话而已,怎么就成了洪水猛兽让这些人对她避之唯恐不及了?
“哼,一群傻子。”锦竹言简意赅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很准确。
霍相思抬脚进了编修院,月朝竟然站在正房门口,见着她就迎了上来,“霍姑娘,王爷有话要对你说。”
留白小声地在后头提醒她,“庆王爷以后负责整个书库还有编修院的事情。”
“请。”她跟在月朝身后朝正房走去,一路上好奇打量的目光依然无处不在,只是这一次很多的是畏惧。
让人害怕,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进了屋子,明玄离背对着门口在看墙上的画卷,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霍相思敛眉低首行礼,“学生见过庆王爷。”
他回身就看见她低头瞬间的神情,冷漠疏离,看他比一个陌生人还要不如。
她整个人瘦了一圈,一身青衣如同挂在她身上,低头的时候两肩向下,露出一截瘦削白皙的脖颈。放在身前的两手,骨节分明,握上去怕是会硌手。
他想了也这么做了,握住她的两手往身前一带,掌心之下的那双手冰凉,微微一握硌得他的心也跟着疼了。
霍相思挣了两下没有挣开,随即抬眼看他,眼神再不似原来那般或娇嗔或愤怒,有的只是清冷。
哪怕是恨也好,可是没有。
明玄离被这眼神给扎得心里破了个洞,鲜血一滴一滴淌了出来。他算定她能找到办法治疗心伤,只是没算到自己在面对这样冷漠的她时,会心痛,会后悔。
“回去吧。”他心头的喜乐一下子被她给抽走了,随即转身在桌边坐下冲她摆摆手,她也没犹豫抬脚就走了。
霍相思转身时深深吸了口气将涌上鼻尖的一点酸楚给忍了回去,随后抬头重新挂上一脸的冷漠出门进了左手边的屋子。
月朝从刚才见到霍相思时就发现了不对劲,原来的人若说是一个犟丫头的话,现在这个简直就是冰凌茬子,看一眼都能打个哆嗦。
这么看起来,他还是喜欢原来那个犟丫头,至少她眉眼间带着一团鲜活之气。
他回头看了一眼同样冰冷一团坐在桌边的明玄离,到底发生了什么?
霍相思带着锦竹进屋子时,里边的人也都不约而同抬眼看过来,“霍姑娘,你能回来实在太好了,我们几个忙的焦头烂额才整理了一点。”
卫菀之这种淡然的态度反而是她最需要的。
她冲着卫菀之点点头,走去了最后面的桌子,桌面上落了一层浮灰,走的时候倒放的书本如今还停在那一页倒扣着,她走一遭又来了似乎什么都没变。
进驻是手脚勤快地取来水盆毛巾利落地将桌子椅子收拾干净,霍相思想了想从袖子里去了一点碎银子,“你自己去玩儿吧,记着酉时过来就可以了。”
锦竹看了看满屋子的书本就头脑发昏,于是赶紧接着离开了。
“没想到这才几天没见你竟然都有使唤丫头了,这哪里失去关禁闭,分明是去享受去了吧?”江芷回头看着她半挑衅似的说道。
霍相思抬头看着她,“你要不然也去试试?”
江芷瞧着她的眼睛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这人怎么越发像个勾魂女鬼了,她抿了抿嘴,“我又没犯错误,为什么要去关禁闭。”说完讪讪着转回身来忙着誊写书卷上的记录。
“你们听说了吗?最近在汴京有一个能满足人愿望的酒楼,叫醉生梦死。能让你在梦中体验一把自己一直梦想要做却从来也做不到的事情。”李岩神出鬼没的声音从一堆书里飘出来,跟他说的醉生梦死一样瘆人。
“想做梦去睡一觉不就好了,何必跑到酒楼花钱做梦。”白伟有点不屑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你不懂,如果你拼命想见一个人却怎么也见不到,做一梦了了心愿不是挺好。”李岩说着摸了摸下巴,“听说每三天开一次,今天晚上正好有,你们谁要去?”
“我去。”霍相思冷不丁地接了话,屋子里的人都楞了一下。
“既然是做美梦,我请大家都去喝一壶然后做一场美梦,如何?”卫菀之看了霍相思一眼,转回视线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