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灯光弱了下去,仿佛是被遮上去了一层绢纱,望去朦胧而明亮。一个人站在光亮前旁,黑色的衣衫上尽是灯光留下的光影,闪烁不定。
霍相思揉了揉眼睛看过去,锦竹就站在那个人影旁边,半边身子隐在黑暗里,让她整个人望去如同切成了两半。
“锦竹?”她试探着喊了一句,锦竹只是低着头不敢看她,也不敢看黑衣人。
“你是霍启的女儿?”男人的声音,清朗干净又透着一丝不怒自威。
“你是谁?”霍相思试探着看过去,依然只能看见那一圈光影聚拢而成的人影,面目看不清。
“二十年前的事件亲历者,我与霍启是生死之交,他为了保住我不惜遁走他乡。我一直在寻找他,结果不久前接到消息说他死于一场意外,不得不让人扼腕叹息。”对方的语气里满是惋惜和哀伤。
“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皇权争斗从来都是你死我活,先皇的儿子众多如今只剩下皇帝和庆王,你说还能发生什么?”那人说道这里叹了口气,“你爹洞察了皇帝的阴谋,提前给我通风报信,我才能躲过那一劫。否则恐怕如今也是黄土一抔了。”
“无安道长呢?他又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霍相思眼睛扫了一圈,屋内全部被白光充满,并没有看见之前疯疯癫癫跟她说话的人。
“他不过是另一个政见不同之人的追随者罢了。”那人说完摊开掌心,“这个你应该认识吧?”
锦竹听言把那人手上的盒子接过来递到了霍相思面前,打开的盒子里放着两枚乌木珠。
“这是……”霍相思现在有点不确定这两颗珠子究竟是她父亲遗失的那两枚,还是无安道长从她手里骗走的那两颗。
重点是她还把自己的那一颗给弄丢了。
“这是你父亲当初赠与我的两枚,说这个东西是从东海神秘之地弄回来的宝贝,但是他一直没有弄明白究竟怎么个用法。直到几年前他托人给我带了个消息,说已经有了研究结果,不过还需要时间验证。”
“什么结果?”霍相思不知道为什么会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隐隐的期盼,仿佛她成了奇货可居的宝贝。
“喝下他特别配制的药,可以预知即将发生在另一个乌木珠佩戴者身上的祸事,离得越近听得越清楚。”那人说完仔细斟酌了一下,“我想知道那个药的方子。”
听他说完,霍相思垂眼陷入了沉思,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难道明玄离身上有乌木珠?可是之前三颗都在她身上,无安骗走了两颗,难道他骗走之后给了明玄离?
可是她跟着无安才来到汴京时就感知到了明玄离身边的危险,明玄离并不认识无安,到底是谁在说谎?
是明玄离太会演戏还是眼前这人无法自圆其说?
“方子我并不知道,当年我喝完药就昏迷了半个月,后来也一直没有问过阿爹那是什么。想来那方子应该被大火给毁了。”霍相思微微抬眼看了看锦竹。
明玄离说的没错,锦竹有问题,她假意过来照顾她就是为了趁她昏迷找方子或者乌木珠。她的珠子丢了,想必对方已经知道了。
“这件事不是问题,你既然已经喝了下去,我就有办法知道。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想报仇吗?”虽然那人的神情看不见,但她知道对方在盯着她。
“我来到汴京就是为了报仇。”那天她其实从千掌柜嘴里并没有知道具体的仇人是谁,不过是结合老道士之前的叙述,诈了一下明玄离,结果他讳莫如深。
今天听这人如此说,她的仇人几乎已经呼之欲出了,毕竟谁能在二十年之后又找到她阿爹,再没有比皇帝更位高权重了。
可是霍相思被骗太多次,已经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了,就算对方拿着她阿爹才有的乌木珠。
“我来帮你。”对方说完,霍相思抬头看过去,她上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是老道士。只是她全心全意的信赖换来的不过是骗局一场,对方图什么呢?
“什么条件?”
“我要你找到另外三颗乌木珠,然后帮我做一件事,一件你爹终其一生都没能做到的事。”对方放出了诱饵,霍相思有点犹豫。
“什么事?”
“现在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那人说完似是听见了什么响动,抬袖一挥,“锦竹会告诉你你需要做的事情。不久之后我会送你给你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她直到昏迷之前还在寻思这件事,可惜那人说完,一股浓重的白烟升腾起来她跟着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锦竹站在那人身边手里还托着盒子,“主子,她显然并没有相信我们所说的。”
“不相信也很正常,她是进入这个局的一个变数,我的计划里没有为她准备戏份。不过既然来了就物尽其用,那本来就是临时编造的谎话,一时说圆不了,我们就送她几分大礼让她慢慢自己选择相信。”
“属下不知她还有什么用处,毕竟她把自己的乌木珠给弄丢了。”
“你不明白的还有很多,以后会知道的。给我好好看着她。”
“那这个人怎么办?”锦竹说完指了指蜷缩在屋角的人,驼着背满脸沟壑的人,拖着一条腿满眼恐惧地看着两人瑟瑟发抖。
“留着,以后会有用处。”那人说完回头看了驼背人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怜悯,不过转瞬即逝。随后他听了听外边的动静,挥手将刺目的光亮收进袖间,腰背往后一弓别着一条腿往外走去。
“那庆王爷……”锦竹想说霍相思跟庆王爷关系不一样,该怎么处理,结果那人的身影一闪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
她回头看了一眼霍相思,将两颗乌木珠往霍相思腰间一塞,随后弯腰搀着她离开了屋子。
凉风习习从窗户缝里吹进来,蜷缩在屋角的人忽然睁开眼看了看门口,原本略显迷茫癫狂的眼睛一瞬间变得清明。
他起身一瘸一拐走到窗边,看了看外面的月色晃了晃着手上哗啦啦作响的锁链,挑眉挤出一个略显阴狠的冷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