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街的官家子弟对数艺课不感兴趣，甚少有人愿意学习，所以数艺课一向都在清贵院。而司天监的生员必须学习数艺，所以霍相思跟着别人一脚踏进这里时，感觉呼吸到的都是书香墨香。
宽阔的走廊，左右都是上课的人，有沉沉的读书声，也有忍不住偷眼打量的目光。
“我还是第一次进清贵院，感觉有点瘆得慌。”白心妍失去了菀花社姐妹的倚仗，又走到了霍相思身边，搓了搓手臂说道。
“没见过世面。”江芷在后头顶了她一句。
“你就来过了？”
“那当然，我来过好几回了，也就那么回事。不过……”江芷话到半截打量了白心妍一眼，以一种怜悯的语气说道：“物以稀为贵，你到了这里也会大受欢迎的。”
“非礼勿言，江姑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卫静之出言呵斥道。
江芷抿了抿嘴没敢跟卫静之顶嘴，白心妍回头给了她一个白眼，颇有种自己还有靠山的意思。
左右终于清静下来，霍相思伸手捂住了胸口的那颗珠子。江芷说她来过好几次，何兰跟她曾经形影不离会不会也来过这里。
为什么司天监里死了个曾经住在一起熟人，别人就能这么快放下就像没事人一般，尤其江芷。
“江姑娘来这里是跟着何兰一起来的吗？”霍相思问完了，江芷没说话呼吸微微凝滞了一下。她不说却已经代表了默认，她们确实是两个人一起来的。
那日在国子监她们两人在争什么？
数艺课的教习大约觉得他们是来凑数的，所以讲得飞快也不管他们能不能听得懂，屋子里死气沉沉，外头热闹起来了。
下了课时的人三三两两聚在回廊上看热闹，霍相思扭头看了一眼江芷，她正在望着回廊满眼期待。
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纷乱的人影从眼前走过，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出现又迅速跟何兰屋内屏风上的男子融合到了一起。
一张皮相不错的脸，眉眼间透着多情多义，笑容是缠绵的欲说还休。
她收回视线问白心妍，“江芷看的这个人你认识吗？”
“哪个？”白心妍扭头看了一眼，回头冷哼一声，“方林玉，就是一个专门哄骗小姑娘的骗子，偏生就有那不长眼的往上扑。”
数艺课结束，一行人又规规矩矩走上回廊离开清贵院，出国子监的门，霍相思瞧见了月朝戴着斗笠坐在车板上等人。
“月朝。”她走过去喊了一声，惊得月朝头上的斗笠都快掉了，待看清楚来人才几不可察地呼了口气。
“你有什么事？”
“请问你家王爷在车上吗？”
“不在。”月朝看她一眼不是很热情，她看出来了。
“那麻烦您给王爷传个话，问一下答应我的事情怎么样了，告辞。”说完给月朝躬身施礼，拎着书袋子转身走了。
明姝正好看见了这一幕，三两步走下台阶到了马车前问道：“月朝，刚才跟你说话的姑娘是谁？”
“迷路了，跟小的打听路呢。”月朝从车板上下来，“公主，王爷让您先回去，一会儿小的再来接王爷。”
“我大哥也来了？”
“是。”
马车哒哒走了，白心妍看看马车又看看霍相思问道：“你认识庆王府的人？”
“不算认识，王爷曾经问刘主簿找一本书，我这几天在收拾书库正好发现了，就跟他们说一声有空了去取书。”
“原来是这样啊。”白心妍四下看了看小声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庆王府上除了明姝公主，连一个女人都没有。而且庆王爷一表人才，能文能武，听说从前还打过仗。”
“是汴京城中女子最想嫁的人。”说完这句，她顿了一下说道：“卫菀之就是其中之一……”白心妍又说开了琐事，霍相思听着偶尔回上两句。
江芷跟在后头越落越远，最后又拎着书袋子转身进了国子监，一路行色匆匆，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看她。
“那不是你的同窗吗？”卫菀之站在一棵树下瞧着江芷。
“是，但与你我无关。”卫静之看着江芷皱了皱眉，不知该说她轻浮还是蠢笨。
“静之，单从她是江鹤望的女儿这点来看，就与我们卫家有关。父亲很器重江鹤望，也盼着司天监能在他手上恢复昔日的辉煌，所以有时候我们也该帮父亲一些小忙，顺便挽救一下陷入圈套而不自知的蠢货。”
“那是你的事。”卫静之说完转身就走。
“静之，你挡不住不如顺势而为。”卫菀之说完，瞧着卫静之的背影随即拂了拂衣袖抬脚进了清贵院。
卫静之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厌恶地转身出了国子监。前头的霍相思不知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扭脸看着白心妍在笑。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却活得比她舒坦，比她自在。
回到司天监，霍相思被小林子给叫住了，她让白心妍先回房就跟着小林子去了厨房。
“芫娘来了。”小林子小心翼翼地说道，完了指指一侧的柴房。
“她来做什么？”
“不知道，要不你去问问，厨房里还有事要忙，我先走了。”小林子把霍相思领到地方逃也似地走了。
一个琴娘怎么会躲到柴房里来，小林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推开柴房的门，窝在柴垛一角的人惊得身子一抖。屋子里有些暗，适应了一下她才看清那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女子的头发被绞得乱七八糟，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头皮，头发被血污灰尘粘连在一处。脸上两道结着黑痂的伤疤交错而下毁了她整张脸，衣衫褴褛露在外面的脖颈手臂上都是交错的伤痕。
那双看着她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芫娘？”她反手关上门慢慢走过去，“你别怕，繁星是我的朋友。”
女子伸手捂着嘴哭起来，呜咽声里泪水扑了满脸。
“繁星呢？你见过繁星吗？”霍相思蹲下来小声地问道。
“你快救救他，救救他……”芫娘听见繁星的名字，一下子扑过来抓着霍相思的手，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被人抓走了，你快救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