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相思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给锤子捶过似的,碎裂的头骨挤压着脑仁,突突直跳扎着疼。
她只有一条胳膊能用上劲,半天撑着坐起来,才腾出手来揉了揉眉心。
屋子不大还是一间竹屋,陈设简单到只有她栖身的床,以及屋子正中摆着的一张桌子两个凳子。
床头的窗台上摆着一瓶花,山间寻常可见的野花,白的黄的紫的一大把放在一个黑釉花觚里,点点露水闪着太阳的金光,倒给这间屋子添了几分雅致。
身上疼嘴巴里也干得难受,她瞧了一眼屋子在门口发现了一副新做的拐杖,竹子的扶手上还带着青皮。
撑着拐杖来到门外,茫茫竹林间只有风过时竹叶的沙沙声,以及一些受惊之后扑棱着翅膀窜出来的飞鸟。她渴得难受,就撑着身体走下台阶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一口喝下去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衣襟上湿了一片,可她没有心思去管,抬眼看了看四周她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山林里,“有人吗?”声音在林子里有了渐渐远去的回声,却无一人回答她。
昏迷前她正在相府偏院的屋子里养病,有人放了迷香,她闻着味还在想有点像梨花香。结果劫匪闯进来发现她居然没昏迷,愣住了,随后在她喊叫之前又给了她一闷棍。
醒了就到了这里。
她不知道是谁半道上救了她,不过肯定不会是相府的人大发慈悲,她坏了卫无极的布置对方肯定是想要她的命的。那会是谁?救了她却把她扔在这荒山野岭里不闻不问。
循着头顶太阳的方向,她一瘸一拐地找到了一条下山的路,随后几乎是命好一般遇到了两个上山打猎的猎户,要亮明身份的时候,一摸腰间,她的木牌竟然就在那里。
直到坐在猎户找来的板车上往山下走去的时候,她还有点迷迷糊糊。
山间树木摇曳,月朝看着那个没心没肺的丫头走得不见了人影,才小声说道:“王爷,您为什么不现身?这样做好事不留名,她还以为自己撞了什么好运了呢?”
“为什么要现身?这样不是挺好。”明玄离捏着掌心里结了半条的相思结,看着山下已经消失的身影,终于有些落寞地背着手转身离开。
“那房子怎么办?”他们临时连夜搭建的屋子,王爷还亲自给那丫头做了一副拐杖,忙活了一天一夜连句感谢也没捞着。
“原样恢复。”明玄离说完抬脚往山下走去。
“她万一回去之后说漏嘴了怎么办?”月朝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相府要杀的人却好端端地活下来了,这事儿让卫无极知道肯定会想办法查一查的。
“她没那么笨。”她当然不笨,有着过目不忘看透人心的本领,甚至还把他的一颗心都给勾走了。
未尝相思苦岂知相思味。
晃晃悠悠了半个时辰,霍相思他们终于走到了一条官道上,她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钱袋子给了两人几粒碎银子作为感谢,随后走去附近找了辆马车赶回司天监。
上了马车,隔着帘子她看见刚才还勾肩驼背的两个猎户直起了身子,整个人的气质在那一瞬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像猎户更像侍卫,两人推着板车转身走了。
她坐在马车里看得心头一颤,是明玄离吗?如果是,他为什么不肯见她?可是除了他她也想不出来还有谁了。
司天监象征身份的木牌在,身上的衣服甚至都跟她出门那天穿的就一模一样,除了袖子裤腿上擦烂的地方。兜里有银子,还有她那些瓶瓶罐罐,还有……她心头一惊,伸手摸了摸脖子,乌木珠不见了!
“停车!”她慌得从座位上跌了下来,车夫赶紧停车询问,她呆了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最后叹了口气颓然地说:“没事了,去司天监。”
从哪找又从何找起,也许她在无间湖上蹿下跳的时候就丢了,又或者被人弄昏迷的时候给拿走了,又或者救了她的人。可是不管哪一个她都找不回来了。
脑袋放空枯坐了好一会儿,她呼了口气也不去想了。她已经知道这珠子并没有什么让时光倒流的神力,除了能感知到明玄离有危险之外,顶多也就是她阿爹留下得念想。
那个人她已经不能想不能见了,丢就丢了吧。
半个时辰后马车赶到了司天监,当她拄着拐杖走进院子的时候,守门的归藏惊得下巴都快掉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长着仿佛见了鬼。
“鬼……”
“我没死。”她翻了他一眼在他惊声尖叫之前自报家门,“只是出了点意外。”
“没死?大人,大人……”归藏在迅速接受她并不是鬼时候,慌里慌张地朝卜兴阁跑去,一边跑一边叫着大人。弄得霍相思一脸迷茫,怎么,江鹤望在找她?
事实证明江鹤望并没有找她,而是已经重新草拟了一份进入编修局的名单准备报上去。
卜兴阁内,霍相思半瘸着一条腿给江鹤望行礼,“大人,学生前几日出城办事不小心发生了意外,无法行走所以才耽搁到今日回来,请大人恕罪。”
额,“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江鹤望只觉得自己这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真的很尴尬,卫相那一日说的很明白就是不想让霍相思活了。
后来他也证实过,当天晚上确实有一辆马车从相府的角门驶出来然后一路开到了城外的一处山崖底下。
不过里面有没有人,或者人死没死他不清楚。眼看如今人回来了,这中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多谢大人关爱,学生想先回去休息。”霍相思跟江鹤望告别之后就回了居所。
归藏一直目送她离开,转回头来便是满脸疑惑,他心里又藏不住事,“大人,要告知相爷吗?”
“不用,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想起了卫无极那张望之让人心生冷意的脸,实在不想去触霉头。还有圣旨已经下了,他刚刚领了另外的差遣,不想这个节骨眼再生事端。
再说不就是一个编修学生吗?回头往翰林院的书库里一塞,卫相怎么可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