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相思站在明玄离身后,一双眼低垂着,原本披散在肩头的头发分了两缕落在胸前,正好遮住了她的侧脸,只留一双莹白的耳朵露在外面。她一动不动,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就连那个冒犯了她被拖出去的人,她也没看。
浑身透着疏离只是细细品来,又有一股沉埋于心的落寞。
直到明玄离起身,眼前落了满满的鸦青色,她才如梦方醒一般赶紧后退了一步,抬脚欲走。
“霍姑娘不觉得自己应该为刚才那人的被驱逐说一声抱歉吗?”他直直地看着她,看她僵直着脊背慢慢抬头看着他,听见她慢慢扯开嘴角说道:“我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
“他问什么你本可随便胡诌过去,为什么要把别人的隐秘扒拉出来?你难道没想过,如果你稍稍改变一下,那人完全可以不必被赶出去。”他的声音里含了冰凌茬子一般,冷冷地指戳人心。
“我只是实话实说。难道朝廷就要养着这样行为不检的人?”她仿佛濒死的溺水之人,抓着了那一点报复一般的口舌之快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如何肯轻易撒手。
她看着明玄离皱起了眉头,心底升起快意,她就是要让他知道,她不肯为了任何人屈服,哪怕是他。
这样的不管不顾里,她才为自己找到了一点被抛弃的理由,是她性子不惹人疼,跟她的身份家世无关。
明玄离从她的神情里看出了一点对别人残忍也对自己残忍的意思来,“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就敢这样口无遮拦,在这里讲的是规矩是身份而不是你自以为是的聪明。”明玄离说完摆摆手,“来人,将她拉下去关禁闭,未经本王允许任何人不得放她出来。”
月朝顶着一脑门的疑问抬眼看了看自家王爷,以眼神询问,真要关禁闭?
“何大人,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能放她出来。”明玄离说完背着手走了。
“走吧,霍姑娘。”负责星象编修的小厮走过来低声说完,指了指门口,霍相思面无表情地跟着他往外走。
呼,膳堂里原本还留下的人稍稍松了口气,江芷冷笑一声,“一来就惹得王爷关她禁闭,也算本事。”
卫菀之扭头看了她一眼,总觉得江芷这阴阳怪气里别有深意,但她习惯了别人主动来跟她解释而不是不耻下问。再说她瞧不上江芷的不阴不阳,之前的何兰也好,后来介绍她进菀花社的白心妍也罢,出事之后,江芷都没有表现出一分一毫的情意来。
这样无情无义之人,只能利用不能深交。
明玄离背着手走上了长长的回廊,脚步缓慢,月朝三两步就跟了上去,“王爷,您既然已经把那人赶了出去,有为什么要关霍姑娘的禁闭?”
“她是什么身份?一逞口舌之快就把堂堂礼部尚书秦大人的庶子给赶了出去?”明玄离憋了一股邪火,吼了两句总算平静下来。
“您说那个偷看禁书的事礼部尚书的儿子?这,这算家门不幸吗?”月朝有点幸灾乐祸地说道。
明玄离沉了脸,“她今天办的事不止打了一个人的脸,而是打了整个秦家的脸。身为礼部尚书,自己的儿子却做出这等有辱斯文有辱圣贤的事。朝廷的非议还有猜疑会加重秦大人的恨意,自家儿子不能打死就只能把账算到她的头上。”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非要把天捅个窟窿吗?庆王爷越想越生气,“看好她,本王要毫发无伤。”
“知道了。只是王爷,咱们还检查书库吗?”
“当然,话说了出来自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圣上正愁一帮酸腐文人在耳边吵得慌。”检查书库至少要花费半年到一年的时间,这么长时间足够皇帝力排众议了。
“九叔,九叔,您等等我。”后头明澈边跑边喊,没一会儿就跑到明玄离跟前,“听说您把霍相思给给关了起来,为什么?”
明玄离冲月朝摆摆手,随后看着明澈,“心急火燎地跑过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你有多长时间没去见过你母后了?”
“那个事儿咱们以后再说,您为什么要关她禁闭,我听说事情不赖她。”明澈缓了好一会儿才喘匀那口气。
“赖不赖她也已经成了定案,出了事总得有人负责,她不该逞口舌之快。”明玄离说完转身背着手往外头,明澈愣了一下紧走两步跟上去。
“那个秦开本来就不是东西,还没成亲府里就已经有好几个通房了。”明澈满不在乎地说道。
明玄离却猛地止步沉着脸看他,“交到你手里遍布大洲的探子,就打听回来这个?你的嗜好是不是有点忒特别了?”
“九叔,其实是礼部尚书秦老头有意提请父皇设立太子,我让人多多注意秦府,底下人报上来的。”他如何敢说在得知霍相思被关禁闭之后,他就迅速动用探子将查来的秦府的消息给汇总了一下,知道了秦开这个人。
只是他这些话可不能说,否则怕是会惹得明玄离火气更大。
“既然知道秦尚书的打算,就老实待在皇子所,少操心别的事。”
“只是九叔,我能不能替霍相思求个情,求您早些放她出来?”明澈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九叔的脸色更加阴沉难看了。
“把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好,拿了结果来跟我换这个恩典。”明玄离缓一口气转身走了,为了这么个不省心的丫头,他怕是要短寿。
明澈愣了片刻,才想起来自己答应了明玄离追查无双阁的事情,其实那些探子都是九叔一手训练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他进了一次父皇就把这些东西给了自己,而且从来不过问。
就连这次追查无双阁也是通过他,而不是自己亲自接触那些曾经是他老部下的探子。
明澈知道明玄离在避嫌,既然说了全部交出去,就不该还跟那些人藕断丝连。这是他在跟皇帝表忠心,跟他这个小辈没有多大关系,只是他依然愿意跟明玄离走得亲近些,尽管每每得不到好脸色。
明澈兀自想了一会儿转身走去编修院,打算看一看霍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