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灵沁看着他，内心泛起一阵苦涩，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连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看样子……连沈宴跟郑粒欣都忘了。
“你知道你是谁吗？”好多好多的话想说，可是她最后只能勉强从自己喉咙里挤出这么一句，感觉就连这么一句，都已经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顾江予沉吟了一会，认真道，“我是谁？”
陆越昂推门进来的时候，就听见了这么一句，手中给柳灵沁带的早餐都掉到了地上，他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
顾江予醒了，可是他却……失忆了？
这样狗血的剧情真的不是他们在拍电视剧吗？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真的发生？这科学吗？他活着，可是忘了一切，他是幸运的，可是也是不幸的，活着本是好事，可是失忆带来的痛苦，却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要去承受的。
忘了，等同于一切的过往都消失了，顾江予不再完整，他的世界，从此就缺少了什么。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慢慢走过去，走到顾江予身边，弯下腰跟他对视，“认得我吗？”
顾江予神情淡漠，冷眼看着他，“你是谁？”
忘了？真的忘了？顾江予真的什么都忘了？
陆越昂几乎就要站不稳，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一步，跌倒在地。
而顾江予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眼底毫无任何波澜，仿佛这个世界已经与他无关了一般，静静地，将自己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最终看向柳灵沁，“我是谁？”
柳灵沁艰难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原以为他们是幸运的，顾江予从高处堕楼都能平安活下来，明明医生说过有生命危险他都能挺过来，原以为只要等顾江予醒了，她就可以跟陆越昂一起接他回家，一起回家，然后一起看着孩子长大，一起慢慢变老，事情明明才刚刚好起来啊，为什么就会变成了这样？
顾江予怎么就这么忘了，他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好不容易喜欢上自己的，怎么可以就这么忘了，怎么可以？
柳灵沁发疯了一般，揪住了他的衣领用力摇晃着他，“顾江予！你给我想起来啊，想起来你说过的话啊，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说过你是真的爱我的，你说过的，我们明明就可以重新开始了，为什么你要全部都忘掉，为什么！”
顾江予内心早已涌起波浪，那天他说的话，柳灵沁不仅全听见了，甚至还全部记下了，一字不漏，一字不错，完完整整地记下了，她也是想跟自己复合的，她也是想跟自己在一起的……
梦中所做的挣扎，在这一刻，得到了认可，值得的，都是值得的。
见到她这个模样，陆越昂也顾不上自己的震惊了，忙起身扑到她身边拉住她，“别这样，灵沁，别这样，他还有伤在身，别这样……”
柳灵沁哭到几乎要窒息，顺从地被陆越昂搂进怀里，说话都不利索，“我……我要怎么办，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啊……”
顾江予脸上淡定，内心已经在思考现在说实话会不会被联手打死这个问题，再不然……装再睡一觉，醒了就恢复记忆了？啧，陆越昂又不是傻子，这种办法或许骗得过柳灵沁，要想骗陆越昂，可行性不高。
陆越昂也没办法，只能抱着柳灵沁，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得轻抚着她的长发，眼神盯着顾江予的脸发呆。
大概连顾江予也没有想到，陆越昂已经熟悉了他的每一个表情，尤其是想坏主意的时候眼珠子转动着，每次一看见就知道他又要耍手段，简直讨厌得不行。
结果这一发呆，就看到了顾江予又在转眼珠子。
气氛突然尴尬。
陆越昂淡定地将柳灵沁摁着坐下，一巴掌呼到了顾江予肩膀上，“你接着装，接着装啊？我看你装得挺像的，有本事眼珠子不要转啊，一看就是在打坏主意，差点就被你唬过去。”
顾江予做出一脸疼得龇牙咧嘴的模样，突然笑出声。
柳灵沁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一懵，很快反应过来顾江予是在骗她，起身直接给了一巴掌，眼眶红红，瞪着眼睛看着他，眼泪下一刻就要掉下来，“你骗我！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你骗我！我以为你要死了……我以为……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风险，为什么听那个女人的话，你跟孩子没了谁我都会一样痛苦啊你知不知道！”
顾江予扶着床，在陆越昂的帮助下坐起身，伸手将人抱进怀里，轻声道，“本来我也以为我要死了，但我一直在做梦，梦见我死了，你就在我床边一直哭一直哭，后来我就觉得我一定要活着，我还没跟你说我爱你，我还没得到你的同意跟我复婚，我说过要一直对你好，我说过要好好照顾你，我们就快要重新开始了，我不能死。好了，不要哭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我就是赌一把，赌那个高度我能不能没事，你看，我赌赢了。”
柳灵沁已经泣不成声。
顾江予笑得漂亮，一口白牙在她眼前晃着。
陆越昂更加干脆，上前伸手摸了摸顾江予的头，因为后脑勺受伤的缘故，他的头发全被剃掉了，脑袋上也缠了厚厚的几层纱布，“好了，现在已经没事了，有个光头也值得了。”
顾江予酝酿好的情绪都被他这一句话给搅得干干净净，冷眼看了过去，内心简直痛苦万分，这种时候就不要提这么伤心的事情了啊就不能让他好好地哄哄媳妇儿？为什么好好的要提光头这种事情？陆越昂真的是他见过最讨厌的人了，没有之一！
陆越昂笑出声，自觉地退出病房，让他们两个人好好相处。
关上门，他却没有走远，只是倚在门口，长长地舒了口气，慢慢顺着门滑落在地，抱着自己的腿无声地掉着眼泪，感觉比自己从生死关头出来还要再刺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