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过去，黎明到来，明媚的日光透过山洞的缝隙洒在少女小扇子一般微垂的睫毛上，在眼睑下方映出一圈弧形的暗影。
或许是不习惯这么明亮的光线，少女不满的皱了皱眉，踢了踢小脚，小脸蹭了蹭温热软绵的“床垫”翻了个身，似乎打算一直睡下去。
凰烨用视线描绘着少女精致的眉眼，眸中不自觉柔和起来，这个小家伙，浑身都是迷啊，初见时不过一名荏弱的渔村少女，面目宁和却又暗含刚烈，别人都在捕鱼，偏偏她偷偷放生。
他派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去查探她的下落，结果她却像从人间蒸发了似的，派出去的人无一不是无功而返。原以为她定是出了意外，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重逢。
距离那一年初见，已经过去了五年。五年的时间，足以让他理清那些萦绕在心间的情绪究竟是什么。所以才在遍寻不得的情况下，描了她的画像，一看就是五年……
那么她呢？
正想得出神，怀中的少女忽然嘤咛一声，似乎就要醒来。凰烨眼神微动，终究没有把人放开，他想看一看女孩的反应。
檀姝只觉得，这一夜睡得尤其踏实，不像在海底的时候，身周都是冰冷的海水，总要提防着会不会有海兽忽然来袭。只是，耳边怎么会有心跳的声音？
意识瞬间回归，檀姝猛地睁开眼睛，便对上一双含笑的深眸，男人看起来精神不错，伤口也没有渗血，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醒了？饿不饿？”
磁性的音声低悦酣醇，檀姝只觉耳膜有些发痒，下意识想要揉揉耳朵，这才发现她还在男人怀中，双臂连带着腰身，都被他揽在臂弯里。
“你抱够了没有？”少女的语气不太好，但声音却很好听，不似当年在海边的低哑，清悦中带着一种不自觉地娇嗔。
凰烨还记得，当年吴越不过是碰了一下她的手腕，就别她用滚烫的热水浇了一手的伤，而今她的态度，更多的是少女的羞恼，却没有当年被冒犯的凛然。
心里有了底，凰烨轻轻松开她，正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少女的尴尬，谁知少女解放双手后，就给了他一记耳光。
檀姝咬牙瞪着他，之前他昏迷也就算了，如今明明醒过来了，还抱着不撒手，不是登徒子是什么？
凰烨生在深宫，纵使有无数的明枪暗箭，但是他的身份在那里，还从没有人敢在明面上落他的面子，更别说被人当面打耳光了。
一时间，男人的面色有些难看：“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檀姝丝毫不顾及他的冷脸：“这话该是我说吧？这位公子，我救了你，为你疗伤上药，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凰烨本来没那么生气，但檀姝的话似乎刺痛了他，低沉的话语带着被压抑的怒火：“这位公子？你不认得我？”
檀姝心里一咯噔，硬着头皮道：“我该认识你吗？”
凰烨扯起唇角笑了，白森森的牙齿像极了某种凶兽，没良心的小丫头，他巴巴地找了她五年，她竟然转眼就把他忘了？
“当年你掉进海里，还是我把你捞出来的，这么快就忘了？”
檀姝总觉得他这话说的有些咬牙切齿，煞有介事地回忆了一番，面上恍然道：“哦，原来是公子，别来无恙。”
哪怕明知道她在敷衍，凰烨也不揭穿，只是瞥了一眼自己身上斑斑驳驳的旧疤，道：“这些，你都看到了？”
檀姝皱了皱鼻子：“怎么，给你包扎伤口还有错了？”
凰烨挑眉，当初怎么就没有发现她这么牙尖嘴利呢？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似乎跟她待在一起，他也变得幼稚起来，连斗嘴这种事，都显得如此有趣。
檀姝瞪大眼睛，这人怎的如此无耻！感情她救人还救错了？亏她还想着替他解毒，毒死他算了！
凰烨望着眼前气鼓鼓的少女，她似乎对青衣情有独钟，哪怕是在山间行走，也依旧是一袭烟青色的广袖裙裳，腰间束银丝软甲，裙摆处用银线勾勒着将开未开的莲花纹络，走起路来，仿佛步步生莲。
三千青丝如绸似缎，发间毫无坠饰，只用一根冰蓝色的发带束起些许，看起来潇洒不羁，随性无拘。
那张精致的小脸，相比五年前，更加引人注目，眉若远山，唇若朱染，更出彩的是那双熠熠生辉的凤眸，目光流转间，勾魂摄魄，即便是他也忍不住失神。
凰烨自认，此生见过不少美人，但却从未遇到过像她这般，时而静若秋莲，时而艳若海棠，时而又像是带刺的玫瑰，明明没心没肺，却又让人忍不住探究。
檀姝觉得此时的气氛有些怪异，男人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那双深眸里似乎暗藏着一片黑水，让人望不到底。想到他的身份，初檀有些头疼，难不成他这一身的伤还是皇室秘辛不成？
少女苦大仇深的模样成功的取悦了凰烨，他站起身来，取下那件勉强还能穿的玄袍，施施然穿上，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优雅，仿佛他不是在一个简陋的山洞，而是在低奢华贵的寝殿里更衣。
收拾好自己，凰烨又恢复了往日沉稳漠然的模样，不再逗她，说起正事：“我乃帝国储君，昨日那帮黑衣人，都是……上面的人派来刺杀我的，你当着他们的面救了我，在他们眼里，你我便是同一阵营。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檀姝蹙了蹙蛾眉，随后又舒展开来，凤眸中划过一抹淡嘲，同一阵营？那些人转身就会忘记她的存在，她有什么可担心的？
但是这些，却是没有必要告诉眼前之人的，见他有意揭过之前的尴尬，初檀也不想揪住不放，却还是带着些不虞：“我有自保之力，不牢公子费心。”
凰烨皱眉，走到她身前站定，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五年前，我将你从海里救起的时候，你的这条命，就属于我了，怎么，还想装傻？”
檀姝仰头看向不自己高了不止一头的男人，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她忍不住皱眉：“那又如何？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不是吗？”
凰烨眸光微闪，又向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她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下，道：“既然如此，你的命归我，我的命归你，如何？”
檀姝有点懵，忍不住退后一步：“你……什么意思？”
凰烨无奈，小丫头不开窍，他若说以身相许，估计她能再给自己一耳光，只得按住她的双肩，一双深眸，直直的望进她清湛的凤眸里：“救命之恩，自当……以命相酬！”
“……”檀姝张了张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凰烨放开她的肩膀，丝毫不介意将自己的窘境告知与她：“我身中剧毒，身边又无可信之人，你已经暴露在那些人面前，与其孤军奋战，不如到我身边来？”
“好！”
“你一个人……”凰烨已经做好了被回绝的准备，打算继续诱导，反应过来之后，有一瞬间的迟疑“你说什么？”
檀姝这会儿很有耐心，又重复了一次“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凰烨按捺住内心的喜悦，面色不变：“什么条件？”
檀姝这时却卖起了关子：“不急，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